林嫂性急,邓源点头后,没等明日就回家把女儿领来了。
小丫头名叫慧儿,倒比翠花香草之类的名字雅致些。长相也蛮过得去,皮肤白净,眉目清秀;身量虽然不高,十四岁的丫头也谈不上身材多好,但也算匀称。
老骚客杜牧有诗,娉婷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说的大概就是这个年纪。只是慧儿比不得小杜名妓的那般风情。再有个一两年长开些,便是标准的小家碧玉了。
第一印象还不错,是个老实姑娘,邓源便点头留下了。
林嫂没口子地感激相公恩德。这下家里又多了一份进项,年底也能多攒几两银子。慧儿还有个弟弟年纪尚幼,以后娶媳妇的本钱全靠一家人苦熬苦攒。
有慧儿收拾屋子,陈伯的杂事便少了,可以专心看大门。
小丫头确实勤谨,洗衣服扫地擦家具打扫阁楼,忙得不可开交。
第二天,邓源便告诉慧儿阁楼不必每日都扫,院子也不必天天泼水,只要没有明显的灰尘和污迹即可。
早饭后,邓源开了大门,东张西望一番之后,施施然溜达出去。
宣化里多是深宅,路上行人很少。邓源来到归雨宁家后墙打量了一番,心想现在是邻居了,不必次次上门都带礼物吧?
但再一转念,毕竟和归昌世还没见过面,怎么着也要给老人家准备一份礼物吧?
忽然头顶传来一声喊:咦,这不是邓相公么?
邓源一抬头,只见院内树上坐着一人,居然是归雨宁。
你···你怎么在树上?
摘皂角啊。归雨宁拍拍树枝:今年的荚果比往年结得早,我摘些来做洗衣皂团。
邓源看了看那棵树,算是认识了皂荚树。
归雨宁又问:你怎地又逛到这里了?
邓源一指新宅大门:我搬家了,现在住在那儿。
归雨宁望了一眼那所宅子,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旋即笑道:昨日便听说有人新搬进来,没想到竟然是你。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邓源也笑道:正是。远亲不如近邻,咱们可要多走动——归庄回来没有?
还没,只有胡伯在家。你要不要过来坐坐?
邓源脸一红。这场面有些类似于我家里没人,你来吧,很是让人浮想联翩。不过这姑娘性子直爽,怕是没往歪处想。胡伯应该是上次见的老仆,归雨宁特意强调胡伯在家,应该也是为了避嫌。
那自然是好。邓源一拱手,快步绕到前面。
大门已经打开,归雨宁亲自开的门。
刚一进门,归雨宁笑着问道:这半个月满城都在传扬一位晋省来的青年才俊,对对子让顾家大公子落荒而逃,说的就是你吧?
邓源连连摆手:年少轻狂,不要再提了。
这是露脸的事,到你这里怎么好像见不得人了?
邓源苦着脸:我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读书,并不想招惹是非。那天和顾兄对句也是赶鸭子上架,谁成想最后是那么个局面!
归雨宁引着邓源到葡萄架下面坐了,说了一句:我去倒茶。须臾便托着茶盘过来,继续方才的话题:不想招惹是非尚且如此,若是想招惹是非,怕是昆山城装不下你了吧?
邓源脱口而出:要不是出了那个风头,我何至于要搬家?
怎么,顾大公子恼羞成怒,带人去打你了?
呃···邓源沉吟了一下,决定坦率一回,把的邓鼎城造下的孽简单讲了一遍。最后说:父亲怕我和后母起冲突,便让我换个住处,其实就是惹不起躲得起的意思。
归雨宁本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引出这么个伤心的故事,沉默良久,叹道:人生在世不自由,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邓源附和着深沉了一把: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幸福,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归雨宁一怔:你还学过佛理?
没有,只是有感而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