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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吴玠
定史斌之乱也是吴玠去做的,然而这里已经是建炎三年了,对比之前几位相公的传,一个显然易见的问题便摆在了大家面前。



正因为官家不是那个官家,所以离官家越近的人,他们的故事发生变动的地方才越多,看似这里在关西还是大致寻常模样,可淮南早就已经天翻地覆,连什么苗刘兵变之类难以理解的事情都出现了,而韩世忠也在黄天荡和兀术还打得有声有色,至于岳飞和张俊的事情就更是……



小林尚书偷偷看了一眼官家,最终想了一下还是在笔记里悄悄又记了些什么。



【四年春,升泾原路马步军副总管。金帅娄室与撒离喝长驱入关,端遣玠拒于彭原店,而拥兵邠州为援。金兵来攻,玠击败之,撒离喝惧而泣,金军中目为“啼哭郎君”。(西军众人皆是难得哄笑起来,而赵玖却一时有些茫然)金人整军复战,玠军败绩。端退屯泾原,劾玠违节度,降武显大夫,罢总管,复知怀德军。张浚惜玠才,寻以为秦凤副总管兼知凤翔府。时兵火之余,玠劳来安集,民赖以生。转忠州防御使。】



见赵玖抛来有些疑惑的神情,吴玠只得有些尴尬地拱手应道:“好教官家知道,尧山战前臣驻守坊州的时候,娄室派撒离喝强攻数日不下,之后见其部属在神臂弩射击下死伤惨重,便也是这般仓惶撤军而去,啼哭将军什么的……确有其事,但军中戏言,臣也不敢以此自矜,更没有必要写进军报里有碍官家清听……”



赵玖听完先是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然而随后他忽然有些笑不出来了,因为这些和历史相似乃至完全一致的细节总会让他有些心生畏惧,让他害怕自己就算无论怎么努力,有些事情还是会注定发生。



不过他还是勉强收敛心神,正色以对:“朕倒觉得这挺不错的,以后打了胜仗也该让随军进士们写些歌颂军中将士英勇作战的事迹来,投给胡铨刊在邸报上,传扬出去让大家都知道大宋御营好男儿的英姿。”



【九月,浚合五路兵,欲与金人决战,玠言宜各守要害,须其弊而乘之。及次富平,都统制又会诸将议战,玠曰:“兵以利动,今地势不利,未见其可。宜择高阜据之,使不可胜。”诸将皆曰:“我众彼寡,又前阻苇泽,敌有骑不得施,何用他徙?”已而敌骤至,舆柴囊土,藉淖平行,进薄玠营。军遂大溃,五路皆陷,巴蜀大震。】



听到这里赵玖除了叹气什么也说不出了,他大概是真的明白了,这富平之战原来完全是张德远一厢情愿非要和金人主力赌国运一把梭哈去决战,曲端、吴玠他们几个西军将领一直都是不赞同的。



但反过来一看自己之前历史学得稀烂也是有好处的,在座的除了岳飞大概是真的没有什么污点,又有谁是什么错事都没做过的?不说人无完人,就按照曲端先前说的那般,这样的乱世,阴间人自然是阴间人不提,就连原本是正常人的,很可能都被扭曲、逼迫做了很多匪夷所思的怪事,在那样的官家手下做事,谁还能保留几分底线和理智?



做君子的,为了保全家人被逼绝食自尽,而做小人的,也逃不掉贬黜岭南走一遭,到头来还真就是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众生皆苦,只有某一个人不仅辜负了所有人的理想,甚至还要将别人的一片真心与一腔热血硬生生撕裂抛洒给人看,将别人最珍视的事物毫不留情地扔进泥泞里踩烂,最后旁若无人事不关己一般端坐在庙堂之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别人用血肉眼泪换来的奢靡生活。



至少自己不会这样,无数个日夜,赵玖都在心里含着眼泪反复对自己说,自己不会做这种事情,不会变成这样的人。



读了这么多武将的传在回过头去看张浚的事情,富平之战的确他要负全责,虽然没人能指责他的出发点是好的,是对国家一片忠心,但很遗憾,菜就是原罪,就算到了今天也依然是个唯结果论的时代。



毕竟仔细一想,现在他们这个世界里的张相公其实也没多知兵,但无非是官家知人善任,知道他有几斤几两,扬长避短,没让他去插手军务,反而是发挥他筹备物资(写作在地方捞钱)的特长,尧山战前在巴蜀经营了那么久,为大军搞好后勤,那便也是大功一件了。



至少刘子羽心里清楚得很,自己这位好友碰到军事上就只会口出些什么“三对一优势在我”、“官家托孤而来定是要赢这一场”之类的暴论,等到你真的和他开始认真探讨军事问题,他又开始转进到什么“努力做事了就该我们赢”,开始和你讲精神讲心气。得亏赵玖是不知道他俩私下里当初讲了什么小话的,不然肯定得吐槽这张德远要是放到后世,那妥妥就是某乎某谭经典杠精模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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