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作家,久仰久仰。”
“卢主任客气,幸会幸会。”
江森刚在房间里坐下来,晚上八点不到,就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敲门。
田管中心训练处的几个分管领导,还有几个貌似来头不小、资历不浅的教练员,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中国飞人的师父,不过都只坐了一小会儿,就笑盈盈地离开了。
等这群人全都走完,最后才走进来一位大佬——训练中心的副主任老卢。不过鉴于江森和普通运动员身份区别极大,老卢从进门开始,对江森说话的语气,就显得十分客气。
毕竟从最基础的人事关系上看,江森的个人档案目前还留在曲江省考试院并未转移出来,而且就算要转移,也是转去申医,跟国家队没有任何关系。
因此严格意义上讲,像江森这种“不脱岗不脱产兼职选手”,压根儿从身份上讲,他就不是专业运动员,目前最多只能说,他是“国家队临时外部援助人员”,简称国家队外援。
而且这外援,还不是普通外援。
等过些日子,江森如果在国际赛事上拿到奥运A标,他自然而然就会成为国家队里唯一一名为专业队的正式成员;再加上他其他方面的社会头衔、社会身份和社会影响力,老卢对待江森的态度,就更像是对待一位很珍贵的客人。
“你的跨栏目前是零基础,完全没学过,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们主要是先把技术要领学好,我这边会先安排另外一位苗教练来跟你对接,可能的话呢,最好还是在出去比赛之前,我们先参加一到两次的国内中等级别的跨栏比赛,来适应一下场地。
十一月份,全国大学生田径运动会,还有三个多月,我们争取看一下能不能取得比较理想的成绩。不然这一关过不去的话,直接去参加世界比赛的十项全能,那还不如……”
老卢欲言又止。
江森却马上就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我知道。”
江森的到来,固然给国家队带来了很多希望,但同时,也切切实实地,影响到了许多其他运动员的切身利益。
根据奥运会规则,每个单项比赛,每个国家最多只能派出两名选手报名参加。一个国家所有拿到奥运A级参赛标准的运动员中,只有两个人可以出战,国内选拔这一关,就充满竞争。
而接下来家门口的奥运会,中国队这边的田径水平虽然还没追上国际顶尖,可参加奥运的A标资格,还是不至于拿不到的。退一步讲,就算真拿不到A标,无法拿下全部两个参赛名额,但如果能有两个人拿到B标,那么根据奥运规则,起码还能被施舍一个。
而这仅有的一个参赛名额,对于运动员来说意义到底有多大,就这么说吧——
假设你从小就是个牛逼拉风的少年,人人都说你天赋异禀,脑门上有道五彩霞光一直扑哧扑哧地从天灵盖里冒出来,将来必然拯救世界。然后到了十岁那年,你果然被体校选中,并一路高歌猛进,打败一个又一个对手,从市体校到省体校,从省体校到省专业队,从省专业队到国家队,终于在某一年,你制霸全国,拥有了代表国家为民族争光的机会。
接着你终于来到国际赛场,发现赛场上全特么是狗日的挂逼黑叔叔,其中最次的那位,水平都比你高出一截。这时终于你意识到,你确实干不过他们。拯救世界其实是扯蛋的,拯救自己才是正途。因为这么多年,你为了拯救世界,完全放弃了像正常人那样学手艺养活自己的机会,而如果在国际赛场上拿不到好成绩,等退役之后,你或许连份糊口的工作都找不到。
好在这个时候有人告诉你,虽然你水平略次,但是如果能参加一次奥运会,哪怕拿不到名次,可凭借这段经历,最起码你也能靠这往事到处吹牛逼,为自己争取到一个体校教练、学校老师乃至事业单位办事员的身份,这样哪怕无法拯救世界,好歹也能拯救自己的五险一金。
你终于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每天兢兢业业、勤奋努力,牢牢地占据住国内头名的位置,并且顺利拿到了A标。然后你就日也盼、夜也盼、望眼欲穿,盼着奥运会的到来。
在如此煎熬的岁月中,你咬紧牙关强撑着,终于慢慢的,奥运会越来越近,人生的曙光越来越亮。可就在这个时候,就在你以为自己能为晚年混到一口饭的时候,却突然就不知道从哪里杀出一个王八蛋,居然要顶替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