瓯顺县县城,对江森而言只是个不得不经过的中转站。从县城出来,他才算真正踏上了回家的路。中巴车在不到20分钟后,就开出了面积极小的县城,再走出道路狭窄的县郊,很快就又开上了省道,继续一路穿山越岭,直奔整个东瓯市最蛮荒的地方而去。
青山民族自治乡位于瓯顺县西北再偏北,距离瓯顺镇路途遥远。
大热的天,中巴车上又没有空调,江森坐在车里,就跟坐在罐头里似的,被闷得几乎气都喘不过来。但幸好是山区,再热的天,总比满是热岛效应的城市稍好一些。
看着车窗外飞快倒映过的山林,江森继续拿出他没吃完的梨子,咔咔啃着。
连吃完两个雪梨,又再次陷入发呆状态。
中巴车司机飘逸地打着方向盘,在山路上来回拐弯,几乎每隔十来分钟,就会出现连续的好几道发卡弯,把车里原本就闷得不行的人,甩得几乎连胃都想要吐出来。
从家里到市里,这一段路,虽然不是最难的,却堪称最最令人感觉痛苦的。
每回进出这片地方,江森都有种死一遍的感觉。
将近三个小时后,傍晚4点50分出头,江森从青民乡的中巴车站下来时,整个脑子都是木的。他站在车站外,举目眺望,茫然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恢复清醒。
然后摸了摸口袋,身上的身份证和存折都在,便快速朝着可能是东瓯市位置最深的一间邮政服务中心走去。五点出头,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江森将将赶在他们关门之前,从邮政储蓄银行里提出了110块钱,然后直接走进邮政银行旁边,一间过夜只要20块钱的小旅馆。
从乡里到村里的车,晚上就不经营了。
而如果要从青山村步行去到十里沟村,至少得花上四五个小时,并且晚上走夜路也不安全,不是怕人,而是怕大型野生动物出没。江森干脆就先在这里歇歇脚,明早再等车出发。
在小旅馆的楼下交了押金,登记了身份证,江森上楼进了房间,把东西放好,转身便去了楼上的共用卫生间,用里面那粘乎乎跟鼻涕似的肥皂,好好地洗了个澡。洗干净出来,回到房间打开电风扇,又放空了片刻后,才带着房间钥匙下了楼,出门吃晚饭去。
傍晚时分的青民乡,显得异常宁静。
纵然车站周边就是全乡的最核心地带,但在这个点,路上依然看不到几个人影。
瓯顺县全县18万人口,青民乡只有2万,还不如市区的一个普通社区人口多。而其中将近八九千人,还分布在青民乡广阔的荒山野林里。比方江森他家所在的十里沟村,连村子外带山沟里大大小小的寨子,全部加起来,估计也就两千来人。具体数字一直不明白。
乡里一直以来,都很想把这些人外迁,让他们过上现代生活,但问题是,移民安置的成本实在高得吓人,再加上这背后的建设和管理成本,移民扶贫的设想,就一直只能停留在纸面上。
按理说也需要被扶贫的江森,在空旷的青山村路上走了片刻后,终于找到一家很小的面馆,坐下来吃了碗排骨面。一碗8块钱,物美价廉量大,物价水平跟瓯城区90年代中后期的水平基本持平。可见整体经济发展水平,至少也有着十来年的差距。
一整天光靠几个梨子活着的江森,风卷残云吃完面条,端起碗来连面汤都没放过。吃饱喝足结了账,接过两块钱的钢镚,从面馆里出来,江森没有直接回旅馆,而是沿路逛了起来。
青山村的街景其实很不错。
如果光看建设水平,这里除了人口不足外,其实已经完全够格改设青山居委会,乃至改成青山街道。但看外观,这片举全乡之力建设起来的青民乡精华之地,已经和市区区别不大了。
而且各项基础设施完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乡政府、乡医院、乡中学还有小学,乃至全乡唯一的一片工业用地,以及仅有的一条商业区,全都扎堆地坐落在这个村子里。
所以也正因如此,全村七成左右的人,全都并不意外地靠财政养活。
剩下三成则跟江森住的那间旅馆一样,是公职人员的家属在经营。并且他们的经营范围还不光是旅馆,所有别的生意,这些地头蛇们也都能而且已经插上一脚。
因此外面的人要是想来这里做买卖,八成都活不过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