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什么?”
等了一会儿,前方烟尘渐渐散去,崩落的巨石安静地躺在石场上。
李昊又等了一会儿,发现什么事也没发生,总算冷静了一点,扶着蒲边丛的手站起身体,白着脸问道。
“是……火药?”蒲边丛凝着眉毛思考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差不多。”许问没想到他知道,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我年轻时,家乡有一个烟花匠,有一年过年,他家仓库走火爆炸。”没等许问细问,蒲边丛自己解释了起来。听到这里,好几个人同时“啊”了一声,显然都很清楚这种情况会发生什么事。
“但那时的动静,也远不如现在的。”蒲边丛望向前方石壁,那里出现了一个大坑,下方堆积着沙土和巨石。
当年爆炸之后,蒲边丛好奇地去看过,屋顶被掀了,墙壁塌了一小半,而眼前这个……感觉即使是真的天雷降临,也不会有这么可怕的效果。
许问说“差不多”,到底是差在哪里了?
接着,蒲边丛看见山壁那边,又有机械开始运动。仿佛是一些轨道,起到跟滚木差不多的效果,依序把巨石运下来。
附近的工人忙忙碌碌,脸上完全没有惊吓之类的表情,仿佛已经对这样的过程已经非常习惯了。
“我们采用了一种特殊的道具,在火药的基础上改进而来。”许问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种一如即往的冷静与理性,还有些亲切,很容易让人听进去,“这种新式材料我们称之为炸药,用它制成雷/管,可以定时定量进行爆破,轰开坚硬的岩石,采集花岗岩或者打通一些隧道之类,非常好用。”
蒲边丛认真地听着,眼角余光瞥见荆南海张开嘴,似乎想要阻止,许问却非常随意地向他摆了摆手,意示没关系。
蒲边丛心里一惊。他当然知道荆南海为什么阻止,这种东西,肯定是内物阁的大秘密,可以彻底拉开内物阁和工部距离的东西,他当然不想透露了。
但许问明明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却还是跟他说了,还说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什么?
对内物阁有异心,还是真的不在意?
不过许问表现得非常正常,他简单介绍了一下炸药的来历,又带他们上去看现场的细节,表现得坦坦荡荡,仿佛无话不可告人。
李昊很感兴趣——很少有男性会对这样巨大的爆炸威力不感兴趣。这时候他倒不怕了,走在了最前面。
蒲边丛紧紧跟在他身后,一双眼睛左顾右盼,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时,一支队伍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挑着一块石头,把它送去轨道车辆旁边。
这毕竟不是现代,不可能全自动化工作,必然还是需要大量人力填充的。
蒲边丛留意到了他们。
这些当然是役工,但穿着打扮跟普通的役工不太一样,最值得注意的是,他们的眼神非常灵动,跟长期劳作之后的麻木呆滞完全不同。而那种眼神,蒲边丛早就已经见得多了。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只听见这些役工一边走,一边喊起了号子。
集体行动中,用号子来带领节奏、集中精神是很常见的事,但他们的口号却和他以往听过的完全不同,甚至他第一时间都没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
“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他们反复重复着这个句子,个别人甚至在摇头晃脑,就像学童坐在学堂里背书一样。
他又听了几遍,确认无误。
这时又一支队伍从另一边过来,他们也在喊口号,两个声音混杂在一起,有点听不太清楚。
蒲边丛忍不住向那边走了一步,最后还是听清了那熟悉的篇章:“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他们字正腔圆,说的是正宗的官话。要说有什么不对的话,那就是这首小诗被他们念得过于铿锵,完全失去了原先婉转的本意。
但没有错,前者背的是论语,后者背的是诗经,绝不是普通役工甚至普通人能接触到的东西,那是真正读书人才能接触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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