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次是没事了。
许问心想。
那劲瘦汉子看见墓坑里的尸体就怔住了,刀落在地上,他整个人的精气神也像是没了一样,半蹲着,耸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其他人也没有马上说话,但也都放下了武器,无意再做什么。
徐西怀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默不吭声回去车上,把自己的行李拿了下来。
有车在,他们也没有强行负重行军,而是把大部分行李都放在了车上。
徐西怀拎起自己的包袱,解开结,把里面的衣服和干粮全部拿出来,放到了徐二叔面前。
“叔,吃点。”他说。
他们的干粮是从绿林镇采买的。有了钱,他们选的通常都是质量比较好的品种,量不算太多,毕竟还要带上其他工具,够一个人吃的就行了。
但徐西怀不一样,他一开始准备的干粮就比人家多,相对的质量就要次一点儿。
一开始同伴还嘲笑他个子不大吃得不少,现在看起来,他是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吧……
方觉明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也默不吭声地去把自己的行李也搬下来了,拿出了自己的食物。
“不用。”徐西怀按住了他的手,“我没吃的了,到时候还得找你蹭。再说了……”
他看向徐二叔,笑容消失,“有些问题,我还没有得到答案呢。”
这帮人是真的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平时那些又脏又臭的,勉强入口都难,基本上没法填饱肚子。
徐西怀这些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粗粮还混杂了麸皮,但他们吃起来仍然无比甘香,一个个狼吞虎咽,噎到要旁边的人给递水。
徐二叔还稍微自制一点。他也在吃,但一块接一块,吃相比他们好看多了。
然后这时,他听见徐西怀的话,手突然顿住,抬起头来看他。
“什么问题?”他问道,表情比之前淡多了。
“二叔,你是不是杀过人了?”徐西怀紧盯着他,又问了一遍。
“杀过又怎么样,没杀过又怎么样?”徐二叔一边问,一边把吃剩的半块饼放回到了油纸包里。
而与此同时,正在狼吞虎咽的其他人也放缓了动作,犹豫着,仿佛有点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吃下去。
“我爷跟我说,做人要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绝对不能为了自己,去谋害别人的性命!”
徐西怀昂着头,两只眼睛又黑又亮,一番话说得极其流畅,显然已经在他心里酝酿了很久。
“为了自己……”徐二叔把这四个字放在嘴里咀嚼了一下,脸上那道刀疤突然扭曲了一下。
“徐西怀,我记得你娘是五年前改嫁的吧?”他抬头问道。
“……是。”徐西怀不明白他的意思,有点紧张地回答。
“也就是说,你有五年没回来咱们逢春了,对现在的逢春什么样不是很清楚,我也不怪你。”徐二叔缓缓地说,话里暗藏的某些东西像是要刺穿人的心脏一样。
徐西怀的呼吸突然有点急促,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方觉明暗暗地捏了一下他的手肘,表示鼓励。
“不过,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我们这这那那的?”他的语气还是很平和,好像没什么火气,但是下一刻,他却突然上前,一把揪住了徐西怀的衣领,“老子是为了自己?嫌老子手上沾了血丢了你的人了?你知道这五年,咱们逢春死了多少人吗?你知道你叔祖和二婶全家都被冻死了饿死了吗?你知道你刚出生的堂妹没活过十个时辰就没了吗?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有种在这里可怜外人,觉得自家人给你丢脸了?!”
“不是……”怒吼扑面而来,狂风暴雨一样。徐西怀瑟缩了,有些气弱地说。
徐二叔居高临下,眼神冰冷地看着他,这一刻,他的表情不像是看着久别重逢的侄儿,更像是在看着将他们逼到此处的仇人。
但究竟是谁,把他们、把整个逢春城逼到这种地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