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甚至没有去看建模上标出来的数字,出口之后才又看了一眼,算是一个对照。
“算出来的?”蒋东辰语气不善。他看了半天,确定了许问的角度绝对看不见刚才他量的那段距离。
“别说多的,再去量一次。”狄林一伸手就阻止了他,他看了许问一眼,对蒋东辰说。
“老狄……”蒋东辰刚想抗议,触到狄林的眼神,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再次拿起了手里的绳子。
这种测量,他们都不是直接用尺子,而会用一种特殊制作的绳子。
这绳子经由京营府一种特殊药水的反复浸泡,没有了弹性,反复拉直测量长度也不会发生变化。
绳子上每一尺的地方打了一个结,用作标记,这样看上去非常直观,拉起绳子就能基本上判断出来长度到底有多少。寸许的长度,有经验的匠人大多能一眼看出来,只要经验,并不需要太高的天赋。
——不过蒋东辰自己也忘了,刚才六尺过后,剩下的长度究竟多少了。
他把绳子拴在第一根顺栿上,在脚手架上爬到靠墙的位置,同时也把绳子扯了过去。
绳子一节节放开,所有人都在看着。
一节一尺,二节二尺、三节三尺……
不知不觉中,蒋东辰有点紧张了起来。
真是我搞错了吗?那就有点丢人了,这错误也太低级了。
但想想许问刚才所处的位置,他又有点安心。
那位置是绝对看不到他正在量的这段距离的,至于他说的算出来,那是什么东西?蒋东辰在京营府呆了三年,从来没有听说过!
四节四尺、五节五尺,六节六尺。
终于,在肉眼可见的范围里,剩下的距离已经不到一尺。
这时,蒋东辰的手僵住了。
他盯着剩下的这不到一尺的距离,迟迟没有动作。
狄林吐了口气,对蒋东辰说:“继续。”
“嗯。”蒋东辰闷闷地应了一声,把绳子扯了过去,用另一根皮绳扎住,记录下了最终的长度。
然后,他回到原位,解下这根没有弹性的绳子,把它拉到身边用尺子量。
蒋东辰身边的气氛有点沉闷,但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却做得有条有理,非常沉稳。
最后,他看了尺子呈现的长度,坦然道:“六尺七,是我错了。”
他居高临下看着许问,想了想,又从上面爬下来,行了一礼,道:“是我错了,多谢你指出来,不然只能等到复验了。”
“复验?你们会再重新测量一次?”许问问道。
“对,互相交换位置重测,有对不上的交由匠官处理,他再派第三人进行核对。”蒋东辰老实交待。
这种低级错误要是被匠官知道,那就太丢人了……
当然,他现在还不知道,他们还有个错误出现在了图纸上,已经被匠官知道了。
“其实一寸两寸的,用不着那么精确。”一直没有吭声的京一组组员里,有个叫孔乡的开口了。
他不以为然地看了许问一眼,说,“龙神庙在晋城这个小地方看着挺了不得的了,放到其他一些地方根本算不得什么。工部的大人派我们来量这个,是为了要寸寸精准好把它在京城再复制一份吗?怎么可能?也就是留个样式做些参考,搞那么精确干嘛?”
这就是你们频频出错的原因吗?
许问对京营府有些失望。
测量计算长度是工匠的基本功,西漠队上路第一课就是玩定线戏确定各人在这方面的能力,之后对数字的精确度也强调得很多。
一支新组建起来的、以才出师学徒为主体的队伍都这样,京营府是皇家工匠,是大周第一工匠组织,结果就这个水平?
但现在他总算是知道了,态度决定结果,京营府这帮人从一开始就没把这些任务当成真正值得一丝不苟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