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带,眼下都是褐军的地盘,包括了十一个大小城池和乡县、郊野。
途经几个城镇,燕三郎心细,发现平民的脸上多出了真心的笑容。褐军才兴起半年,章法制度不全,眼下在他们的地盘上农民种地暂时不用交税。
这样的情景对燕三郎来说太少见了,与他过往认知大相径庭。
他心中时常琢磨,私下就问千岁:“打仗最烧钱,褐军不收田税,钱从哪里来?”卫国对攸宣战,把国库都打空了,褐军这大半年来反抗卫廷也没少打仗,怎会越战越勇,地盘越扩越大,好似从不担心粮饷问题?
“怎么来?抢来的呗!”千岁哈地一声笑了,“你不记得乌桐镇的富户都被当作肥猪宰了?你以为他们真地都是‘为富不仁’?由小见大,褐军花的、用的,都是这些人的钱。”
燕三郎沉思不语。
曲云河也道:“这些商贾、富户未必都是无良,有些也是合法经营聚拢财富。不过人皆有仇富之心,平时眼红他们的大抵不在少数。褐军每攻下一地,不由分说都将当地的大户、富人拉出来抄家,取他们钱财扩充军备、讨好百姓。这样,必能得到民间喝彩、支持。”
燕三郎皱眉:“不得永续罢?”
“嗨,傻孩子。”曲云河好笑,“打仗时只顾着要打赢,谁会去想什么以后?”
与贺小鸢同行还有一桩出乎三人意料的好处:每至一处,她总能设法打听到不少情报。
这时东南前线的消息也传过来了:
镇北侯韩昭率军三战连胜,打败了攸国的两位大将,战线再度推进四十里!
听到这消息,曲云河也佩服道:“力挽狂澜,这位镇北侯真是了得。”卫国将军钱定被杀之后,卫军士兵一度低迷,韩昭自北徙来,硬生生扭转了战局。
贺小鸢听到这消息,脸色就黑了。
娑罗城以东的大片山区都被韩昭打下来了,那么卫国就不仅挽回钱定死后的颓势,还将战线往攸国腹地又推进一步!
攸国中东部的地势要平坦得多,可以据守的天堑少了,要阻拦韩昭的脚步就越发困难。贺小鸢越了解韩昭的本事,就越为祖国忧心不已。
幸好紧接着就有下一个消息来宽怀:
卫廷派往前线的两支运粮队,都被义军截胡了。
贺小鸢听见这消息时,是在一家酒馆里头。她重重一拍柜子,喜出望外:“好,干得好!”
递消息的知情人就是酒馆掌柜。他看着四下里投过来的诧异目光,苦笑一声:“姑奶奶,你声量小点儿!”
贺小鸢的心情却很舒畅,闻言果然压低了音量:“截了多少?”
“反正,足够我们自己用到初夏了。”
凤崃山下的平原和丘陵本来就是产粮区,多少有些积蓄,再算上截来的粮草,褐军支撑到初夏不成问题。贺小鸢拍了拍胸口,长长吁出一口气。
韩昭再指挥如神、韩昭的军队再能打,吃不饱粮食又怎有力气作战?
眼下才是初春时节,冻土都未化开,附近的城池也没有余粮。一旦断了补给,那好几万卫军将士拿什么哄饱肚皮?
食不饱,则力不足矣。
燕三郎看着她笑逐颜开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她和韩昭是多年同门,她对人家还有好感,现在却致力于给人家添堵。他问贺小鸢一个问题:“如果韩侯爷在前线忍饥挨饿又受重伤,你作何感想?”
“饿得着他?”贺小鸢哼了一声,“他是主帅吔。就算别人没吃的,他还能没有?”至于后一个问题,她选择性忽略了。
这一天,三人终于走出凤崃山地界;复两日,三人翻过几座矮丘陵,终于抵达褐军地盘的最北界——
芦花城。
从此再往北,就是卫廷掌控的广阔土地。
因此,芦花城也是褐军抗击王廷军的桥头堡,它以大后方凤崃山为依托,紧紧抵住王廷冲击褐军阵营的脚步。
于对峙双方而言,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