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谁万年长?温员外见陈退思眼角略泛泪光,怕是说到了一些动情之处,又抓了把瓜子,吃了几颗,说道:来,喝茶。陈退思陪着半举起茶碗,又喝了一口。
温抒彦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忽然问道:今晚可真长见闻了。不过
,这又和下午那道姑有什么关系呢?温陈两人对望一眼,同时哈哈大笑。温员外说道:确实没有太大关系,哈哈。
温抒彦也跟着呵呵起来,又感觉有些没有尽兴,说道:姑爷,那还是接着聊聊两大世家的故事吧。
陈退思道:莫急,听我慢慢道来。再强之人也敌不过光阴。三年前,经由人生的诸多变故,本已万分憔悴的宗孝禾日薄西山,衡州宗家只剩下一苑一人,一座历时两代的妃竹田庄以及一个局满十六岁的傻子,可怜可叹。自宗孝禾辞世当晚,宗家妃竹田庄便开始出现闹鬼传闻,院落大门常自开自闭,灵幡扎彩时而无风飘起,叶未枯已凋落,地未扫却扬尘,阴风阵阵,哀声连连。隔日还总能发现一些莫名死尸,有家仆的,也有故友的,有衡州当地商贩走卒的,也有江湖骚客侠士的,还有早前根本不相知的莫名人物的。死法也各有蹊跷,有中飞刀镖钉的,有被刀枪剑戟直接毙命的,有七窍流血毒发的,有被毒蛇毒虫嗜咬身亡的闹鬼之说一时大盛,宗家侍女家丁无不大受惊扰,四散逃离,再无人胆敢留下,偌大个庄园渐次了无生趣,只剩余宗寄望一人,垢面蓬头,自顾温饱,像是独立于这个神鬼世界之外。凡此种种一直持续了旬月有余,到后来竟能在妃竹田庄里发现一些江湖成名人物的尸首,有乌江三浪太行孤狼等朝廷追剿的黑道人物,还有昆仑一剑漠外侠丐等盛名久传的白道英雄。而这些人遍布天南海北,横跨川西山东,甚至远抵漠外回疆东瀛南海。情形之奇牵涉之众跨度之广真不可一语而盖论
温抒彦有些憋不住了,说道:难不成这世上真有什么神神鬼鬼?该不会是宗孝禾魂魄未散,其在天之灵依旧护佑着他那可怜孩儿?若果真是鬼魂作祟,倒该请大德道长过去祛厄安魂超度亡人了。温抒彦想了一想,又说道:又或者是其他某些多心之人故弄玄虚?官老爷们没有派人调查此事么?
温员外耸了耸肩,报之以轻松一笑。陈退思也一阵莞尔,答道:衡州府知州关大人打一开始就着手调查此事,可随着调查的深入,时间的推移,竟有许多捕头衙役也因此死于非命,案情却难获进展,宗家一案渐次成了衡州府上一件奇案,一道死穴。至此,江湖民间官府,三教九流各式人物都有人曾死在了妃竹田庄。而其中颇为蹊跷的是,小宗寄望虽则孤苦伶仃,也常皮青脸肿腹泻昏眠,却无性命之虞;每天疯疯傻傻,吃睡如常,且行且歌,且歌且乐,也不管垢面蓬头,也不尽孝常之礼,落了个无拘无束。于是乎,如抒彦所料(陈退思边说边摸了摸温抒彦的脑袋,温抒彦报之以轻声憨笑),衡州当地就传开说这鬼魂不受人间伦理法制约束,乃由宗孝禾所化,专门留下来庇护这宗家独子,虽则不能让他复归常人,也要保其一生不被惊扰平顺安康。说着喝了口茶,随后接着道:后因伤亡过巨,牵涉太广,事态升级至朝廷,朝廷派青天于谦于大人(说着朝天一揖)分管此案,是时于大人正赴河南督促加厚修缮黄河堤岸一事,于是委派下属石亨石大人代为处理,也多亏了于大人石大人贤明,驻守衡州半月有余,终是给了衡州百姓一个交代。
听说最终是由于谦于大人接管了此案,温员外也肃然起敬起来,停了口中瓜子,说道:于大人自是贤明(不由朝天一揖),倒是衡州地方府衙欠本事,惹是非,听着就像是喜欢欺上瞒下糊弄地方‘老表’的奸官污吏。还好终究没有劳于大人他老人家亲身大驾。
温抒彦听了一晚上,对结果有了浓厚的兴趣,问道:石大人又是给了衡州百姓一个怎样的交代呢?
陈退思倒不忙乎,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徐徐说道:衡州宗家何许人也?血脉源自汝霖公,武术承于武穆爷,岳家枪法武林独步,青翎剑法刚中带柔,当世两大世家之一极,声望之隆,威名之盛,与少林可一争雄长,比武当也难输高下。至宗孝禾晚年,内室已去,家中独子寄望意外脑部重创变傻,养妹孝穗终是女流,况资质有限,早已外嫁;待宗孝禾百年为安之后,宗家空有偌大庄园盖世武学却不能自守,定会招来武林多心之人觊觎,宗孝禾沉浮一世,自然知道其中道理;况且宗孝禾本就聪慧异常,从江湖传闻甚至衡州街头的诸般变化中早已察觉此事,于是在其最后两三年里,终日核算宗寄望日常行径,于其极少触碰经过之处布置机关陷阱,安放各种枪弩暗器毒物,尤其在宗家练功房书房等关键所在;一方面要能重创来犯,另一方面又不能误伤爱子,可想而知,这些器物的布置得花费宗孝禾多少心思与精力,真可谓煞费苦心。宗孝禾也因此思虑过度,过早离开人世。哎,单论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