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檀其实也没有想到自己说着说着竟然会哭出来。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怔了怔,那里是陌生又温热的,一片濡湿。
她有多久没有流过眼泪了?
屋内的的烛火被穿过窗棂的夜风吹得摇晃,未燃烧尽的灯烛以潜逃的速度腐朽着,吱吱呜咽,像雪融化的声音。
陆清檀垂眸看着沈不离在揉碎了的灯光下显得模糊的面容,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这是第二次她在沈不离的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
那个住在她心底最偏僻也最潮湿的角落,封存却又纠葛了几千年的影子。
青玉泽每一任青玉司主身死,万仞山灵就会用伏灵树的灵脉化出天生灵体,陆清檀就是这么来的,应该说不止是她,同她一起诞生而来的所有人都是。
他们生来就被万仞山灵告知,他们之中就只能活着一个人下山,然后继任青玉司主,守护青玉泽。
这是稀释在他们血液里的使命和信仰。
那年青玉泽大雪封山,陆清檀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身上血迹斑斑,已经生了锈,根本闻不出血腥味了,她无力的跪坐在雪地上,把洁白无暇的雪都给染红了,余光中瞥见一个纯白的衣角,陆清檀顺着寒凉,抬眼望着不远处的一抹身影,那人就站在一块陡峭的山岩旁,看不清脸。几千年了,她已经记不得他的样子了。
陆清檀那时就只有一个念头。
他是最后一个。
解决了他,她就能下山了。
但是她已经没力气了,连手边的扶玉剑都拿不起来。
那人久久的立在那里,沉默着同她对视。
你不过来杀了我吗?
你很想下山吗?
他们都不约而同无视了对方的问题。
过会儿陆清檀再半睁着眼看过去,他早就消失在了雪地的尽头,好像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而已。
陆清檀就安静的跌坐在雪堆旁,闭目养神,心里想着等她伤好了怎么才能去杀了他。
但是她高估了她自己,她杀不了他,无论想尽什么办法,都杀不了。
她想着,既然她解决不了他,那就让他杀了她,反正她杀了这么多人,也累了。
她就在万仞山上找了个雪不多的地方,准备就在那里挖个坟,等她半死不死的时候就把自己给埋了。旁边大大小小的坟堆都是她杀的人,她也都给埋起来了。
其实陆清檀不知道为什么要埋死人,她只是单纯的不喜人的尸体被霜侵雪染,总觉得会污了那霜那雪。
不知道她下去了之后,他们还会不会带她一起玩。
陆清檀都这样想好了,可是那个人好像没有杀她的打算,每天就只是来找她说几句话。
他还问她雪融化了是什么?
陆清檀当然听不懂他说的什么,诚实的摇了摇头说不知道。然后又问他为什么还不杀了她。
他就只是说了一句,春天。后面他就什么都没说了。
雪融化了是春天。
陆清檀有些好奇想问他怎么知道的。
他也没说话,又悄无声息走掉了。
后来陆清檀也慢慢习惯了,反正她也杀不掉他,就觉得这样一直待在山上也挺好的,每天都有人说说话,虽然他总是说些她听不懂的话,但话不多,也不是很吵。
比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好。
万仞山的雪越来越小,看样子雪快停了,她有些想看看他说的春天是什么样子。
又一次他悄无声息来到她身边,他问她知不知道眼泪是什么?
她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他安静着沉默着,也没有说话。
陆清檀侧过头,等着他告诉她。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