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天的夜晚比青玉泽更冷一些。



夜凉如水，月光透过窗棂，啁哳裹挟着明烛焰火，澌灭微薄的光。



殿内众人早已离去。



陆清檀一袭白衣，倒在桌案上，呼吸清浅，鼻翼翕张。



她就那样睡的沉沉，醉在花前，醉在月下。



像是枝头初生的裸露在外的梨花，像竹林里随意掀起又随意消溶的一阵清风，像孤独的一帘月影。



也像瑶池的仙子厌烦了人间的阴晴圆缺，无管她虔诚的信徒。



昭季终于想到为什么自己会觉得沈不离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了。



他眼色沉沉的盯着沈不离，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的情绪，你可识得闻遥华？或者说你是她什么人？



沈不离只觉得周遭皆是静谧，他就那么突兀的听到了这个名字，这个时隔两世记忆的名字，那么遥远，那么记忆犹新。



他垂眸调整了下眼底的情绪，从恍惚中脱离，然后直直朝昭季看去，目光不退不让，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我就一个弃儿，承蒙师傅不嫌弃，才能在世间苟延残喘，镜主在揣度什么，又在怀疑什么，不妨直说。



我在说什么，若你不知道便罢了，若你知道，那便，好自为之。



镜主说笑了，我师傅还需休息，我先带她回去了。



说着，他伸手朝陆清檀探去。



昭季紧紧捏住他悬在空中的手臂，眼底尽是浪涛汹涌，我自会带青玉司主去往她的住处。



沈不离面色冷淡，语气凉薄，镜主以什么身份呢？我师傅的旧情人吗？



昭季捏紧的手下意识的怔忪了一下，指尖微微蜷缩。



就算曾经是，现在也早已经不是曾经了。说完，他拂掉了昭季微凉的手。



然后微微俯身，贴近陆清檀的耳畔，温声吐息道，师傅小离带你去休息了。



陆清檀浑然不觉，低低应了一声，唔好。声音软软糯糯的，没什么起伏，却惊扰了两个人的深潭。



沈不离状似无意的瞥向昭季，眼神清冽，镜主，告辞。然后背着陆清檀，离开了大殿。



昭季远远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默然了良久。



云梦天给他们的住处安排在水中月，离无悲道正殿并不算很远。



沈不离挑了一条偏僻的路，还是他幼时贪玩发现的，路上没遇到什么行人，一路上都是些枣树，歪脖子树，有些还是他栽的，如今都长的很高很茂盛了。



他就这样背着陆清檀，一步一步的走着。



她好似睡的有些不安稳，低低轻喃着什么。



沈不离愈发放稳自己的脚步，好让她睡得舒服些。



他嗓音温柔，意味深长，低低的问：陆清檀，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怎么会问这个。



身后却传来陆清檀低低切切的声音，鱼。



他听不太真切，温声问道什么？



她又嘟囔了一声，小鱼儿。



沈不离以为她是做梦，梦到了吃鱼，轻轻笑了笑。



他抬头望了望月亮，今夜是满月。



好，你说我是你的小鱼儿，我就是你的小鱼儿那你说鱼儿能觊觎月亮吗？他说得断断续续，眼神昏沉又清醒。



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白皙纤长的脖颈上，几不可闻，一缕缕香气萦绕在他周围，是桃花味的，很甜。



她睡的熟熟的靠在他肩上，没有回应。



于是，他自顾自的说着，声音轻轻地，似低沉的琴音，温柔的不像话。



今日昭季问我识不识得闻遥华，我撒谎了但我不想跟你说谎，她是我娘亲。



我恨她，但是上辈子，她为我死了



这辈子，我也不想再纠缠下去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