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店,两人睡在各自的房间内。因只隔一道木板,磨牙声都能听得清楚。莺莺偏有这习惯。医书上说是胎里带来,父母给的,也就是遗传,这似乎没有法子医治。磨牙声就像老鼠吱吱,有时伴着吃什么东西,发出咂嘴声。王灵光觉得挺幸运,钱二小姐独有的隐私也被他知道。不过打死也不敢声张出去。人家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这要说出两人只隔了一张木板睡,那接下来的猜测肯定是五花八门。非但莺莺难做人,他要跟李盈好,那就更加了一道关口。所以只能闭口沉默,当不存在。
他们用的钱还是莺莺从家里带的,卖古钱的银子分文未动。但街上近些日添了许多巡查的官兵和捕快,不知道当地出了什么案子。出动捕快倒罢,官兵在帮查,这事非同小可。这些日莺莺也想通了,反正自己也卖的是仿品,也是骗人,只不过反被人骗。让精明一点的骗了倒想得过,被一个看上去可怜巴巴的老头骗,这心情真不好受,觉得自己没用,脑子里装满了豆渣。这也没什么事,便跟王灵光说打算回家。王灵光自是欢喜得很。
那日叫了店家结账,莺莺掏出卖货的一锭银,店家拿了出去称重,准备找补碎银。可是一等再等,店家没来。莺莺就有些火了,跟王灵光说道:这儿的人都欺负咱们外来的吗?找补点碎银像割他心头肉。你出去看看。王灵光来到吃饭的大堂,正想问一个小厮找店家,哪知外面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一二十人,然后院门大开,只见店家身后跟着许多捕快。那店家把手指向王灵光,说道:就是他。屋中还有个人,是个女的,穿男子衣服。
王灵光来不及反应是怎么回事,早有捕快把他头按在桌面上,有人喊着把绳子拿来,快点快点。他动弹不得,只感到项上被绳子反套,再绑上双手,被尽力的往后脖子上提,使他站不直腰来,他大声喊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拿什么罪名抓人?一个人哼声道:抓错了人,这是什么?说着,一锭银子出现在他眼前。他还是不明白,这时莺莺也被反绑着背押出来。她向那店家脸上吐出口水,说道:你惹上姑奶奶,只怕你以后的日子不好过。我们隹你的店,照顾你家生意,欺负外地人是远来的,把你们捕快叫来抓人,就为吞这几两碎银子吗?
那店家说道:你这位女客怕是没睡醒,尽说胡话哩。你们好大的胆子,偷了库银不跑,公然隹到我的店里,还公然把库银拿来结账。你们这份胆子,连捕快大人都不敢相信。是你们太蠢了还是真的胆大包天?那库银是国家的财物,你们是嫌命长了吗?
他这一说,王灵光和莺莺惊得如被巨雷震动,脑中一片空白。他们竟然用的是库银?那个斯文人是用偷来的库银买货?
你们不讲理,这银子是一个当官给的,我们卖了东西,他拿出银钱,天公地道。王灵光毕竟在江湖上混,有些知识是懂的,他继续说道:我们百姓做生意,哪能质疑官家。他说多少就多少,装在盒子里,我们也没看。即使拿回来检查,当百姓的也不知道官银是怎么样的标准。难道市面上的纹银都是官银吗?
你这话说得好。一个捕快头说道,平常人家的确难分官银和市面上的市银。我们且不追究这点。那你们告诉是哪位官员这么不知好歹,把官银给你们买货。身作官员,他难道不知使用库银,必须到溶银局兑换市银吗?任他再大的官员,连这也不懂,不是等着杀头吗?今天你说得出那官员的职务名讳,那你罪名便轻了,说不出来,两位大盗,你们的事大得很了。说罢,把手一招,带回衙门。
这简直是要命的一件公案。他们当时哪里会想到斯文人敢拿库银买货,谁还仔仔细细检查银座下的库银与市银二字。即使他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谁会相信这不是又一通编词?身处外地,这成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平白从头上掉下来这样的杀头大事,比窦娥还冤。
在县大人的审问下,两人知道了事情的因果。原来是一批盗贼在半道打劫了押运中的银两,还死了一人。这批盗贼劫了银后消失无踪,官府根本破不下案。在暗地里是派了专门的人员查办到至今。若不是官银自动现身,这不知到何年何月才有头绪。现在抓隹了线索,各级受到牵连的官员们恨不得王灵光和莺莺立即招供。奈何两人只能一遍又一遍把事情经过讲出来,这哪里能让人信。王灵光简直吃尽了有生以来都想不到的苦。莺莺好些,把自家籍贯姓氏家中人员都说出来,这才没有受到刑罚。现在只能等办案公差去拿证据,以说明没有说假话,但案子的本身,还得继续办下去。
王灵光被扔进牢里,身子受了刑,趴在草上动弹不得。这房里关了六七人,尿骚味和屎臭味已经影响不到王灵光,他此时恨不得死掉,这刑罚真不是人受得了。呆了一天,这才好些。牢里有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瘦子,穿得却还齐整。王灵光发现人人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