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星空下北风呼号,一匹并不高大的鞑靼马缓缓减速停下,它前面的空地上仰面躺着把它从山察州带来的主人。
哨兵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本来就黑的脸上和羊皮袍子上沾染了大片血迹。星光温柔的撒落在他身上,像是商人们不远万里从景国江南送到草原上来贩卖的薄纱丝绸锦被,美丽柔和温暖他在风中倒在冰凉的草地上居然不觉得冷了。
哨兵双目由无神慢慢变得闪亮,那是劫后余生夹杂着其他什么包括大仇得报似的喜悦。
他扭头看看,不远处那个赤手空拳的贼人倒在地上胸口插了一柄短刃一动不动死的不能再死了刚刚这个贼人抓着他的后颈就要把他扔下马,两人交错的时刻他从自己怀里摸出了这把打猎用的短刀反手插在他的胸口看看他那的凸出来的眼球吧,肯定是不相信自己居然死在了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手里。
哨兵咧嘴无声的笑了,然后带着这个笑容再次躺倒在地上粗重喘息。
呦,不错嘛标准的汉话传来,像是就在身边,人形的黑影覆盖过来隔绝星光,哨兵再次觉得冷了,居然成功了,你一个人干的?可以啊!
哨兵看着那个汉人游侠背对着星光的黑影在他和那具死尸间来回打量。他不想回话,不仅仅是因为他已经徐拖到没力气做出反抗,而且他也知道能把那三个他们举族勇士都奈何不了的三个疯魔轻易杀退的角色不是他能反抗的这个汉人就是萨满祭司们说的妖魔鬼神!
想着想着哨兵躺直了收回视线,不经意间他瞥到了那汉人腰间挂着的那颗一样死不瞑目的死人头——那是挥舞流星锤在他们部族里收割生命的无常,那是把他小儿子脑袋砸碎的恶鬼,那是他束手无策拼尽全力都走不到他近前十步的疯魔
现在,他居然死了!
哨兵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颗头,视线逐渐模糊,两行眼泪无声流下在他的脏脸上划出两道白净些的泪痕。
你跟他有仇?汉人游侠见状拍拍腰间的头颅,这个不能给你,这玩意我还指着他回去换银子嘞不过他的尸体在那边。汉人伸手指着他来的方向。
汉人游侠看看天站直身子拍拍身上的草叶,得,齐活。
哨兵勉强坐起身子,右手抚左胸低下头,用他在山察州跟汉人行商学的半生不熟的汉话说:恩人,能否告诉我您的名字?
我可不是你的什么恩人,我只是为了景国衙门的五十两银子。汉人游侠儿摆手,几个轻轻地纵跃就远离了他,声音远远地传来,也许下次见面我就对你和你的部族挥刀
今天袁泠起了一个大早,啊,这么说也不对,实际上是她兴奋地一宿没睡着觉。
想起来还有几个时辰就能离开北口城看到一个更加广阔的天地她就很兴奋。那种感觉和在大报恩寺时她放生锦鲤很像,越是靠近池塘小溪锦鲤越是摆动得厉害。以至于袁泠现在站在北口城大境门门口呼吸急促手足无措兴奋得都有些不能自已了。
袁兄放轻松,等咱们出了关再兴奋不迟。郑赫穿着一身领口修着静安镖局字样的麻布衣服,腰上还是挎着那柄老旧剑鞘包裹着的长剑,走到袁泠身边笑道。
此时此刻他们几人都是这么一身,手上也都有家伙事,袁泠茗儿郑和还故意化妆把脸上画黑了些,至于郑赫就不用了,他本身就够黑。如此这般,这几个人混在四五十号人的镖师队伍里才显得没那么扎眼。至于习惯气质什么的就无所谓了,反正只要能应付过大境门盘查的建威军士卒就行,一会的功夫足够了。
啊,郑兄见谅,我这实在是袁泠向郑赫拱手,眼神闪亮,郑兄真是好定力,小弟我是难以企及,只是郑兄怎的做到这般镇定自若安稳如钟的,还请指教一二。
郑赫听了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道:袁兄想来应是高门大户的子弟,平常在家应该都是小楼春风庭院深深,甚少出门吧。就算出门也当是车马随行前呼后拥,且很少远行。
正是如此。袁泠点头应下了。她很聪明,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瞒这种事,这种事是很难瞒住。她的叔叔,袁家第一浪荡子袁崇文就曾经说过,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气味的,他读过的书走过的路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都会变成这个人气味的一部分,常人辨不出来,但真正有见识的行家里手就是闭着眼睛用鼻子闻都能闻出来。所以袁泠一直都没有想过什么财不露白布衣行天下这种事。先不说传说中白龙鱼服的危害,光是一想到在生活中委屈自己她袁泠就受不了,策马江湖求的是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