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暮色苍茫。大雨滂沱的扬州古城郊外。



清军统帅定国大将军多铎的军营像连绵不断的乌云，将扬州城围得水泄不通。电鞭雷击撕裂的天地间笼罩着浓浓的血腥杀气。成千上万的八色旌旗在呼啸的劲风中哗哗作响。上万匹蒙古烈马在风雨雷电间昂首狂嘶，尥蹄欲驰。马背上的八旗将士钢浇铁铸般地纹丝不动，经历着狂风暴雨的洗礼。



暴雨深处，上万名被雨淋成落汤鸡的健卒喊着号子，奋力推动着重愈千斤的红夷大炮



多铎的中军营帐设在长江岸边的荒野中。这里距隋炀帝的陵园仅有二里之遥，多铎正凝神观望风雨中巨大的坟冢。长眠地下的隋炀帝让多铎联想起自己的胞兄多尔衮。他二人确实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同样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同样喜欢穷兵黩武。同样喜欢醇酒美人。同样飞扬跋扈，桀骜不驯。不同的是，杨广用阴谋诡计残害了太子杨勇，登上了皇位。而自己精明得可以捉鬼卖的胞兄竟像喝了哪个臭婆娘的洗脚水，鬼迷心窍，为了一个心仪的女人放弃了举手即得的皇位。每当想起这事，多铎就恨得牙痒痒地。



多铎曾听到过许多胞兄与嫂子庄妃的暧昧故事。在诸多的故事中，最匪夷所思地就是顺治竟是他俩爱情的结晶。小福临登极为帝的事让多铎耿耿于怀，愤怒不已。虽说当时暗藏杀机，可咱兄弟三人又怕过谁！最多拼个鱼死网破！大丈夫就应当轰轰烈烈地死去，怕个俅！最令多铎气愤的是，当时自己提议让多尔衮继承皇位被否决后，自己又立马提出你们不做我做。这话刚出口，就被他击了两个耳光。



多铎冲进滂沱大雨中，一动不动，昂首而立，任凭雨击风刮



暴风骤雨浇灭了心中的烦躁与怒火。当精湿的多铎回到帐内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对着扬州地图陷入了沉思。



出征前夜，哥弟俩曾秉烛长谈。多尔衮告诉弟弟，自隋炀帝修筑大运河后，扬州成为沃野千里，商贾云集，纵横南北交通的咽喉要地。因此，扬州成为兵家必争之地。扬州底定，等于拿下了半个南京，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扬州。



想起哥哥的叮嘱，多铎直觉得屁股下的木椅在焚烧，再次冲进风雨中。



滂沱大雨中，清兵健卒仍艰难地推着火炮缓缓前行



多铎手提紫色缰绳，恶煞般地盯着泥泞中的兵卒。身旁立着30名宛然花岗石雕的铁血护军。



风雨中，一匹火红色的骅骝马风驰电掣般疾驰过来，一直到了多铎身旁，尼堪才翻身下马，用马鞭指着在风雨中缓缓移动的火炮激动地说道：叔王，只等最后一门火炮架好，史蛮子就死定了！



多铎吩咐身旁步军营统领尚善：告诉史蛮子，明日拂晓再不献城投降，本王立即攻城。到时，屠城十日，鸡犬不留！本王言出必践！



尚善领令而去。一会儿，十余支帶着最后通牒的羽箭射上了扬州城楼。



电闪雷鸣。风狂雨暴。扬州城笼罩在血雨腥风中



夜更黑，风雨更猛更大



飘扬着大明旗帜的城垛间，一脸憔悴，疲惫不堪的史可法正扶着城堞观察清军的动态。表面仍然沉稳淡定，眉峰间却透出些许焦虑与无奈。心中反复诘问：求援的信使已派出三批，时间也过去了半月，为什么援军至今未到？难道是弘光帝不知扬州危在旦夕？难道信使未曾杀出重围？难道马士英想趁机剪除异己？他不敢再想下去，痛苦地闭上双眼。



这时，扬州守备章晓光快马如飞，直奔城楼。疾飞的马蹄踏得泥水四溅。他不顾一切地一直奔到史可法身前才飞身下马，气喘吁吁地喊道：督师大人！督师大人！何腾蛟大帅九江大败后不知去向？有人曾亲眼见他跳江自尽



完了！史可法惊得手足失措，浑身冰凉。哪哪左大帅左良玉呢？情急之中的史可法猛地揪住章晓光的衣领厉声问道。



章晓光双膝一软，跪在污泥浊水中，悲天长鸣：左大帅左大帅也殉国了！



什么？你说什么？左良玉也也死了？史可法怒睁双眸，逼视着章晓光厉声问道：左大帅是怎么死的？你说清楚点！



章晓光不敢看史可法因绝望而愤怒的双眼。哪是一双足可点燃广袤草原烈火的火眼。他被史可法的暴怒吓坏了，嘴唇虽然在翕动，却未发出声音。这位温文尔雅的儒帅竟会失控到如此地步，这让他深感惊怖。



守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