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出一些莫名奇妙的图案,像是被水泡过的地图。
我看到的是树的残骸以一种不太规整的方式被其他物质重新聚合起来。伊坎纳尔说。
好吧,我明白问题所在了。我把海报收起来,拿出了介绍人体的书,我来跟你讲讲我们人体的构造,以及我们是怎么看待事物的。
虽然经过了一星期左右的紧急特训,但是我对这些东西还是理解不深,只能照本宣科。
我从眼球结构讲起,从光的检测定位开始,从物体进入脑中的认知系统中结束。外界的光进入折光系统,晶状体接受它们,不断变凸变凹,在瞳孔间,细小如橙粒的肌肉灵动地收缩着,控制着光线的交通量,不同的带状肌肉牵拉着它们,上上下下形成了一个秩序井然的生命系统。巩膜保护着这道脆弱的系统,它代表着着坚韧,又呈现出母亲
乳汁一样的白色。它们中的某些部分将光变成游走在神经节神经束中的电花,翻过那些曲折纵横的沟回,去往另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塑造着我们的意识。
大脑是一个精妙的结构,各部分结构形状鲜明,彼此之间又密不可分。它们紧紧地粘连在一起,部分不同的神经以不同的形状在脑干汇聚,又通过脊髓这条交通主干散发到全身。沿着它闪烁的信号是肉体世界的居民,失去它们的城市都会逐渐衰败下去。
伊坎纳尔让我抚上它的树干,我告诉他眼球是一种具有弹性而富有嚼劲的东西,它用模拟出来的口腔模拟出那种感觉——张嘴,咀嚼,用牙齿将它们磨碎,碎掉的组织在舌头上翻滚着,唾液辅助吞咽,它们滑进管道中,又被胃,这个具有接纳性的弹性器官捕获。肠子富有生机地蠕动着,挤压残余物,像是婴儿吮吸乳汁一样吸收掉汁液。我在它的树干上塑形,不断揉捏,两只弹性湿润的眼睛从我的手中到了伊坎纳尔的身上。伊坎纳尔露出了它的大部分树干,我在上面用手和心排列着各种器官,肺,肝脏,
各种腺体。它能模拟出任何覆膜肌纤维和血肉的触感,我将手深深埋进它们之间,并惊奇与人体的复杂性。最后,我在中央安放上一颗冰冷但仍在不断跳动着的心脏。肋骨一开始是外翻的,最后它们逐渐收紧,在胸骨上汇聚,一同环抱着胸腔内的器官们。伊坎纳尔最后收尾,用一层薄薄的膜将这一套精妙的系统覆盖,它用剩余的树根轻轻地握住我的手,我开始理解你所看到的一切了。
蘑菇们也发声了:钻挼们也知道了。
在上方,一个男人的脸浮现出来,虽然看起来还是像纯色木雕,但是那张脸和刚刚海报上的男人一模一样。我不用带一个真正的人头来给伊坎纳尔,它已经理解了我们眼睛的成像原理。
还没有从刚刚那种奇异的感觉中恢复过来,我呆呆地说:可是我刚才只是在跟着书念,怎么会是这个效果?
只要你是真心跟我讲述,我就能理解你所想和你所感受到的。伊坎纳尔的语调变得更加柔和,他的声线也发生了变化,原本它是个木头脑袋,可是现在他就像是一个正常人类,声音在富含水分的弹性腔隙内振动,而且他的声音变得更像一个大人了。
我还没从刚才的反应中缓过神来,说起来有点肉麻,在我与他讲述这些的时候,我不知不觉沉浸了进去,入迷了。我对这些知识的理解变得更加深刻,居然能轻易地构造出人体来,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的意识像是交融在了一起,不分你我。
像是坠入了一片流满了奶与蜜的天国,我感觉我触摸到了什么本质性的东西。
当你的老师可真容易让人自豪。我呆呆地吐出一句,我已经放弃理解了,要是让伊坎纳尔来教人类,他一定会成为人气教师。
今天我收获了很多,已经足够了,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好。伊坎纳尔起身,我趁机看向他的上方,想用树木定年法来判断一下他的岁数,粗看一眼,密密麻麻的年轮就让我放弃了这个想法。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请问你的身上有斧子吗?伊坎纳尔说,听到这句话,蘑菇们突然骚动起来。
我从包中拿出了斧子,解开它上面的布条。你是要让我砍什么东西吗?
请跟我来。伊坎纳尔开始像人类一样走路,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一点别扭,但是已经初具雏形,蘑菇们也跟着一起滑了过去。我心情复杂,看着他有种在看自己的孩子学走路的感觉。
我们来到一棵树前,伊坎纳尔说:如果可以的话,请砍倒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