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云之彬,刚刚卸了梵帝的头衔,成为一个普通的即将进入五衰的天人。神仙旅程中至黑暗的时刻也不过如此。他其实早已看过轮回之镜,从那里面看到自己堕入凡尘后的生活:槲寄生早下界,此时已经成为大周皇帝的宠妃,他虽然避开了与她再度成婚,但无法避开的是她宿世的纠缠。他会成为她的儿子,再度因为她的严苛控制而与情爱失之交臂。这便是他的命,生生世世都只是一个苦命的孤寒的困兽犹斗却不见曙光的帝王。
他不甘心!他怎么会甘心?他在刚换的住处里焦灼的转圈儿,外面传来一阵混乱,天人们不再嘻嘻哈哈,传来的却是尖叫,引得他不得不关注。
修罗界向梵天宣战了。
为的是抢玉奴。云之彬冷笑了一下,却不知道他的脸色已经开始惨白。修罗界也有人不死心,这个世上各个角落里不知道有多少神不死心?有多少神不愿玉奴就此在梵天平静的过一生?凭什么五千年过去了,她还只属于林握瑜?
梵天此刻一片混乱,林握瑜怎么可能妥协?他立刻决定亲自带兵参战。得到消息,云之彬心中大喜,幸好没放弃,机会来了!
凭借着对梵天各部各官的熟悉,云之彬完美的瞅到了空子,找到命书,眼睛都不眨,折了来世的三十年阳寿换取在命书中夹带私货。然后,他再度回到轮回之镜,看是否有所改变。
变是变了,但翻了前三十年,依旧没有玉奴。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身体的衰败,等不及再翻后面了,难道要到老了才能相遇吗?凡人三十岁后一切都会走下坡路,和天人五衰有什么区别?他心下焦灼,再度潜入,又夹带了一个私货。此时,修罗王的大军已经到了天门前,林握瑜已经披挂上阵,带兵杀出了天门。云之彬决定最后放手一搏,正要出门,忽然看见镜中的怪模怪样,他震惊了:他的脸已经如液体一般要流淌下来了。
计划失败,他不能再以前梵帝的身份去见玉奴了。他不甘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天衣开始残破,腋下流出汗来,汗渍顺着胳膊往下滴,不用想也知道,身上一定也臭了。早知天人五衰的丑陋臭秽,但没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是如此的恐怖,他一时觉得万箭穿心也不足以形容此刻的痛苦。
为了遮掩身上的气味,他用一颗桂花树把自己遮盖起来,拿它的枝叶花朵和自己的天衣绞缠在一起,借此遮掩面目。外面没人,壮年都被迫上了战场,弱小的都躲了起来。此刻,想必玉奴正一个人在梵帝的寝宫里独守空房。
寝宫已经被重新布置过,虽然熟门熟路,但景色已经大变。过去槲寄生住在这里时,他总在书房或别的地方休息,待她下界了才搬回来,彻底换了那无趣俗气的布置。如今这里又易主了,此刻的寝宫,清雅异常,因此一颗桂花树的香气便分外突兀。更不要说还有天人五衰的恶臭。
玉奴本为守卫天宫而做计划和准备,忽然被一股莫名的甜香夹杂着臭秽搅乱了思绪,正想四处看看发生了什么,忽然有声音传来:下界去,到人间还清业缘!
玉奴愣了一下,侧耳倾听,那声音再度传来:下界去,到人间还清业缘!
莫要留连此处的假象,快去人间继续修行!该还的债一定要还,才能安享天年!
玉奴循声而去,看到一株奇怪的树,虽然开着花,却不知为什么感觉有双眼睛在看着她。云之彬本来就想在树后藏着,谁想到玉奴忽然尖叫一声,花容失色,鬼!鬼!来人啊!有鬼!
他再也受不了打击,落荒而逃。
他已经丑得像鬼了吗?他那么英俊威武的时候,为什么她不曾赞美,此时却反应的如此真实?他一直躲到最偏僻的天边去。
天人五衰的时候都躲着众人,但架不住惧怕来世的念头,会让轮回之镜随时在面前打开来世的画面。云之彬扔掉桂花树,无力的跌坐在地上,面前的轮回之镜里,出现了玉奴。
他大喜过望!如果这是真的,他如此窘迫有何不值?他喜极而泣,镜中的他与玉奴赤身裸体的在温泉中,他的梦想实现了!当下他喜极而泣,嚎啕大哭。可是,镜中的自己立刻被玉奴打了一巴掌,又一巴掌,他大惊之下踩碎了轮回之镜,哭的更伤心了。
这是不是就是欲界天的遗憾?他饮过最美的琼浆,吃过最美味的佳肴,听过最悦耳的音声,看过最壮丽的画卷,见识过最美的女人,只可惜,就是得不到她。就算做了弊,在人间里也只能做一个流氓,以最不体面的方式才能占有她。自诩伟岸的帝王,这种滋味对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