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微将四下观察的目光收回,定在罗弈河那张欠揍之意大过于俊美非凡的脸上。
“您为什么能如此张扬肆意?因为您倚仗着陛下极大的宠信;陛下对您宠信至极,您若真看上了淮西公主,大可直接向陛下求旨赐婚,何必等她成婚两年有余,再来如此残忍地横刀夺爱,还背负著将自己身家性命赔上的可能?”
皇家子弟相互残杀尚且要处死罪,更别提他一个臣子奸杀公主,那岂止是处死,还要株连家族的。
皇帝再如何对罗弈河无边宠信,也不可能宠到他奸杀自己的亲女儿都还包容吧?
罗弈河双手叠抱胸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但谁说我只能是看上公主了?万一我只是跟她有仇,想报复她才这样做的呢?毕竟我若是只是看上,又何必杀死她?”
玄微:“。”
“是,您有动机,您是头号嫌疑人。”她实在忍不住翻给他一个白眼,反正火折子挪开了他看不见,“那就请您出去,免得明早我告您破坏案发现场销毁证据。”
说完,她继续打着火折子查探,不再理这人。
罗弈河当然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笑呵呵地跟着她,“你是要看床?”
玄微身子一顿,仍不理他,兀自找到淮西公主睡的床。
床上很干净,简直没有任何痕迹,甭提脏污,就连头皮屑头发丝儿都没见着摸著。
也就是说这床单换上去人并没有睡。那么,要换床单的就不是淮西公主,而是凶手,需要将原来床单上的某些痕迹洗去。
“有个挺好玩的事儿。”罗弈河也不在意她不理他,继续追问,“这里新铺的床单,跟外面晾的那床,有什么相同之处和不同之处?”
玄微手停在床单上摸了摸,这回理他了:
“都是一样的绣纹图案,但面料不同。外面那个是提花贡缎柞蚕丝,里面这床是提花府绸桑蚕丝。”
罗弈河再次笑了,笑容在跳动的火折光下忽明忽暗:
“外面那晾著的,是献进宫的贡缎,可使用柞蚕丝却是蚕丝次等,说明那张床单是按宫中规制发下来的次上等品;
“而面前这床的,虽只是民间可买的府绸,但也正因为其在民间可买,所以能用顶好的桑蚕丝订做。你猜这床府绸是谁买来的?”
玄微定定地看了他半晌,俯身嗅了嗅这床的气味。
气味是檀木香,果真与外面的贡缎残留的梨花香不同!
她又连忙去开衣橱,里面不仅溢出一股檀木熏香,而且还叠放著好几床跟外面贡缎绣著一样纹案的府绸床品!
“为什么来看床?”罗弈河倚在一旁瞧着她,仍含笑问,“因为公主殿下遭到过侵犯?”
遗体曾被温泉水清洗,没有仔细验尸的话是发现不了淮西公主还遭到过侵犯的。先前程侍郎自然没验出来,傍晚在驸马的恳求下,华寺卿和程侍郎并没有向其他人补充说明这件事。
但罗弈河竟然知道。此时虽是问话语气,可似乎已经肯定了这件事。
玄微原本还觉得他兴许是瞎猜,但听了他方才发现那些床单上的‘灯下黑’细节,她忽然觉得,这应该是他推断出来的。
“要我是犯人,把人奸杀之后,我不觉得有清洗尸体和更换床单的必要。”
罗弈河还在笑着说话,但玄微听着没有感到丝毫笑意:
“除非……凶手顾及到公主清誉,不想令外界得知公主遭受过侵犯;以及,那床被洗掉的贡缎上,可能沾了些其他的、凶手不想令人知晓的痕迹。”
那么,除了皇帝和过世的公主生母。
还有谁,会顾及淮西公主的清誉?
答案呼之欲出,玄微心下微骇——不仅因为坐实了之前自己的怀疑。也因为初初见识到,罗弈河这副吊儿郎当的面皮下,那犀利仔细的眼神和的常人不及的奇思。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总觉得忽略了些什么……
是了,她之前在遗体上嗅出温泉水干涸的味道,就以为凶手将淮西公主泡入热泉中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