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生正在省城的医院里,他娘刚做完最后一次术前检查。医生郑重地告诉他,换肝手术有风险,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陈瑜生正准备在手术单上签字,便接到了汤山的电话。他放下签字笔,摁下接听键,尚未开口,便听到汤山语速像连串鞭炮,说了一个没头没脑的结论:凶手不是江素萍。
陈瑜生并没见到江素萍的日记,因此一时之间,还是无法将所逻辑关系理清楚,再加上老娘手术在即,心情沉重而抑郁,便转换话题道:
“我娘明天动手术,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吧。”
说罢便匆匆挂掉电话。
汤山对着没有回音的手机,仍然说出了最后的补充结论:
“很明显,在江素萍捅伤周伟良,怆惶离开之后,另外有个人带了把杀猪刀闯进去,将周伟良杀死了。”
说完才发现通话早就断了,他颓然地将手机扔在床上,抬起头,恰好与方塘四目相对。
方塘下半身全是水,地上还有一大滩的水,差不多可以养金鱼。两步之外,脸盆盖在地上。在汤山与陈瑜生的整个通话过程中,方塘一直站在对面发愣。
汤山与方塘对视良久,就像在玩头鸡眼游戏,谁也不让谁。直到感觉脖子有点酸,汤山才晃了晃脑袋,视线随着下移,蓦地看见方塘两腿和地上的水迹,吃了一惊。
但他茫然不知是因自己莽撞打翻一盆水,反而埋怨方塘毛手毛脚:
“你怎么回事?端盆水都这么不小心?搞得一屋子的水。”
方塘还是看着他发怔。
汤山以为她因打翻水盆而自责,不敢回嘴;又见她裤子潮湿,粘在腿上,将两腿衬得修长玲珑,不禁多看了两眼,瞬间便心生无限温柔。
于是他站起身,淌水两步,伸手在她肩头拍了拍,安慰道:
“别傻站着,整个下半身都湿了,一会冻出毛病来。赶紧换裤子去吧。”
方塘这才打了个冷颤,彻底回过神来。按她平常的个性,这种情况下,肯定会跟汤山吵一回嘴,因为他手脚莽撞打翻了一盆水,最后却怪到她身上。
但她心里一直在琢磨汤山那通电话,居然连给自己辩解都忘了,默默地捡起地上的脸盆,还真的带着自责地语气,温柔无限地说:
“你等着,我换件裤子再来。”
汤山倒有点过意不去,刚想说点什么,方塘却已转身下楼。他只好独自坐回床沿发呆。
不一会,方塘再次推门进来,裤子已换,指缝间还夹着一块打结成团的干毛巾,里面放了冰块。进门后也不说话,直奔卫生间,重新用接了一盆水端到桌边。
汤山刚想站起身去接水盆,方塘立马用眼神阻止他,同时命令道:
“你坐着别动。我给你洗洗。”
汤山便依言不动。方塘将整盆水放在桌上,把毛巾拧成半干半湿,凑到汤山身边,在其脸上轻轻擦洗。汤山负痛,嘴里丝丝有声。
方塘手势放慢,手劲放轻,咬牙切齿地埋怨道:
“你怎么跟人打架打成这样?照照镜子,这张脸还有谁认识?”
话说到中途,便不再咬牙切齿,嘴角一咧,眼睛发红,快要哭出来了。
汤山脑袋凑近方塘胸脯,她呼出的空气,恰好喷在他额头,热乎乎的,而她身上特有的少女香气,又一个劲地朝他鼻孔里钻,一时之间把他搞得晕晕乎乎。
汤山一整天所受的委屈,便在方塘的温柔气息里,消撒无踪。
他不答话,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起来。心里却不无得意地想道:
“你要是天天帮我洗脸,我愿意天天挨打。”
惬意的时光通常过得很快。汤山只觉得自己眼皮几个开合,才偷看了两三回方塘的锁骨,脸便洗完了。他意犹未尽,心有不甘地问道:
“洗完了?耳后还有没有泥巴?”
方塘左看右看,道:
“基本洗干净了,但脸肿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