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山没有离开老流氓。因为他的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毕竟年轻心性,好奇成了驱使其行为的最大动力。关键是,他认为自己能掌控自身的去留,所以早走与晚走,并没有多大的区别;既然如此,倒不如先看看这老流氓究竟搞什么名堂。
老流氓看都不看汤山一眼,掏出长烟斗,塞好烟丝,点火,深吸一口,慢慢喷完最后一丝烟,说道:
“现在,你不认识我。”
汤山一下没听懂:“我本来就不认识你。”
老流氓接着命令:“从对面走到桥的另一端去,最好能走远一点,在街上人群里消失一会,然后回头,装作漫不经心地走过来,最终要在摊位前蹲下。记住,这个过程你不认识我。”
汤山不傻,这回听懂了:“噢,原来我是你的托。传说中的医托?”
老流氓点点头,似乎对汤山的聪明颇为赞许,忽然掏出一百块钱,快速塞在汤山手中,吩咐道:“这是你一会向我买药的钱。”
在汤山拔腿离开之前,老头子又没头没脑地说:“走路的时候,用你的右手掌沿,来回搓揉自己腰间。”
汤山这回又不懂了:“这又是啥意思?”
老流氓不解释:“你照做就是了。”
汤山向桥的另一端走去时,心里一直在发笑,没想到自己刚入江湖便成了别人行骗的托,不是演员却胜似演员。他又想道,假如我现在揣着这一百块不回头,直接在人流中消失会怎么样?老家伙肯定没办法找到我。退一万步说,即使找到了,也拿我没办法。
当然了,最后汤山没有消失。原因有二:一是他觉得就这样拿人家一百块跑路,太不仗义,即便对方是个老骗子,也对他汤山投入了足够的信任,背叛别人的信任,无论如何都是个人品问题,更别说人家此前还请他吃了两碗米粉;二是他想到,一跑了之,自己手上就只有一百块,而拿着这一百块回头,将这场戏演完,或许能创造好几百块的效益。
汤山在街面上的人流里晃悠了一会,便回头往桥上走。一边走一边按老流氓的吩咐,右手掌沿在腰间搓揉。
回到桥端,摊位前已站了几个闲人。老流氓旁若无人地抽烟,看起来一副道风仙骨的模样。闲人们指指点点,不知道说些什么。汤山挤进圈内,却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因为刚才老流氓给他的演出剧本,并没有台词。临时发挥嘛,他又没经验。
汤山只好蹲下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那些奇形怪状的树根。老流氓吐出一口烟,以其一贯的漫不经心的口吻发话了:
“年轻人,你头发蓬乱,印堂苍白,这是内虚的表现。”
汤山茫然地左右各看了一眼,才以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跟我说话?”
老头子两根手指一勾:“近一点。让我看看。”
汤山依言站近了一些,老头子忽然掀起他右边的衣襟,打开手电筒一照,摇头叹道:
“大家看到没有?红了一大片,严重肾亏。”
汤山心中大骂,你他妈的才肾亏,我腰间是刚才依照你的吩咐搓红的,跟肾亏有个屁关系?再说了,肾亏还能从表面的肤色诊断出来?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嘛。
老头子说完,叹一口气陷入深思。旁边的闲人们却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这孩子看着年纪不大呀,应该不到二十吧,怎么会亏成这样?”
汤山又急又怒,可又不知怎么反驳才好,心中一万匹草泥马走过,然后恶毒地诅咒闲人们全家都肾亏。老流氓看看时机差不多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随手从布摊上拿过一块纽结成团的树根,抛给汤山,说:
“拿回去切成片,三碗水熬成一碗,连药连汤一起吃掉。不出一个月,包你完好如初。”
汤山拿起怪树根就要钻出人群。老头子赶紧吐出口中的浓烟,瞪着汤山说:
“治病救人是我的祖训。我虽不是生意人,不谈价钱,但这药,也不能白送。”
汤山反应过来,根据原先商量好的剧本,最后还有付钱这么一出戏。而且还是关键的一出戏,否则就前功尽弃了。但如此重要的戏码,汤山却不知该怎么演,主要是被围观者看得浑身都不自在,好像自己不但严重肾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