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神,她的剑已经指在他的眼前,半寸之隔。
将西秦军彻底赶出老山口,是在夏初,艳阳明媚的日子。全军欢庆,云昭端着酒去了监牢。
李起仍穿着暗红色的军衣,手臂上还包扎着纱布。他负手而立看着墙面,头也不回。
“李将军。”
云昭走进来,将手里的酒壶放在他面前,又慢吞吞的从食盒里端出几样小菜。
“知道你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我特意吩咐人做的西秦菜,还有你们西秦的杜桑酒。”
酒香和菜香融在一起,在这潮湿阴冷的监牢里格外诱人。
李起闻声回头,震惊地看着她。
她穿着深紫色的束袖长衣,脚踩黑靴,腰间别了一把匕首,长发束银冠,分明是军中打扮。但她的声音太分明,甚至还未褪去姑娘的奶气。
”你是女子?“他只以为这个瘦小的将军是个羸弱少年,却竟然是个小女子。这令他的耻辱感坐了窜天猴冲破天际。
云昭笑:”李将军自大至此,对阵之前都不知敌将是谁?“
”甘聿。“他沉声说。
云昭一掀衣摆坐了下来,兀自倒了酒,给他也倒了一碗,边说:”甘老将军是帅,我不过是无名之辈,李将军不知也不奇怪。“
李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云昭端起碗在鼻子下闻了闻:“嗯,好酒。”
她喝了一口,啧叹一声:“杜桑酒是好酒,不过比起邯郸的秋露白还是少了几分滋味。”
她笑,朝李将军说:“李将军随我回邯郸尝尝秋露白如何?”
李起对此嗤之以鼻。他坚守一个俘虏的志气。
云昭给自己添满,扬头看他,好整以暇地说:“李将军不知道我,我却对李将军早有耳闻。顺平六年,李将军在攻齐国韶函关时一战成名,顺平七年到顺平十三年征战四方,扩土一千余里。这次挂帅出征却是立了军令状,不攻破玉阳关,夺朔黎两州,回去是要自刎谢罪的。“
李起瞪着他的牛眼,死死盯着云昭。
她微笑:”如此悍将,却因顺平十五年的党争而成为朝中的眼中钉。李将军,值得吗?“
他沉默。云昭的话清晰有力地戳进他的心里。
“作为敌人,我敬将军神勇。”她严肃又悲伤的说,“同为边将,我同情将军困苦。”
李起瞪着她,仿佛这样就可以当做她说的都是假的。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云昭耸耸肩:“好吧,那就当是我自作多情。留将军这些时日,将军应该清楚我的意图。”
“你当我是怕死的鼠辈?”李起昂着头,拿出英勇赴死的气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当然知道将军不怕死。虎威将军赫赫为名在外。”云昭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轻咂了一口。
“那你的家人呢?”,她叹息一声,“听闻将军的小女儿才满三岁,将军便忍心她受此诛连?”
李起背在身后的手抖了抖。分别近一年,小女儿的音容笑貌实时徘徊于脑海。
“我不愿将军枉死,更不想看将军满门受累。我已会派人将你的家人接到邯郸,若将军诚心归顺,届时还能一家团圆。否则,我如今鞭长莫及实在难保全他们的性命。”
“你威胁我?”
云昭轻笑一声,不做回答。她掏出匕首放在桌子上,属于他的那碗酒的旁边。
”将军若死,我不阻拦。“
出了监牢,甘青走过来,皱着两条毛毛虫一样的眉毛看着她。
”干什么?“
”你为什么不杀李起?“
”如今的西秦朝廷可不是他想要的朝廷,这样好的利刃,为什么要杀他?“
甘青不解地看着她。她的脸上有一种活力,神采飞扬,令人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