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肚。
每年中秋的早晨到祝国寺上香,是云昭数年来从未搁置的事。已故荣莱侯的牌位供奉在祝国寺奉先堂。
奉先堂内长明灯不歇,楚国建国以来的忠臣良将位列其上。森然的大殿内,云昭恍然生出一股恐惧。她看着父亲的牌位,跪下来,磕头。
“父亲,女儿如今这个样子,你可满意?”她小声问,“若你知我如今这样,还会舍下我吗?”
回应她的只有空寂。
“父亲,我真的不明白。母亲对你那么重要吗?作为她的孩子,为什么我就可以这么轻易被舍弃。”云昭黯然神伤,“若非阿翁眷顾,若非先生不辞辛劳,我要怎么活下去?”
她看着台上长明灯,轻叹一声:“也罢,我年年叩拜,谢你一点血脉之情。父亲,女儿拜别。”
她又叩首,起身离开。
从奉先堂出来,一路沿着山路台阶走到前殿,才见着陆陆续续来的香客穿梭于庭院中。季醒言就等在殿前。
他们路过大殿,却都没有进去上香的意思。季醒言和云昭彼此都清楚,他们不信神佛,如此相似。
云昭今日却难得有兴趣,在万佛殿门口算了一卦。不等听大师解卦,老五来找她,云昭躲到一边去嘀嘀咕咕的。
季醒言朝大师问:“卦象如何?”
大师惜字如金,只说了八个字:“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他面上颔首微笑。心中暗骂:你个老秃驴,我的阿昭要快快乐乐活个九十九。什么情深不寿慧极必伤,都是诳语。
正是云昭反身回来,探头要问卦,季醒言拉着她便走。
“哎,你别拉我呀,我还没听解卦呢。”
“大师说了,你脸大皮厚,能活个九十九。”
如是,季醒言被她打了一顿。
这一卦成了过眼云烟。季醒言并不将此谶言放在心上,他信天命由己。
云昭在太傅座下受教半年多,俨然成为太傅最喜爱的弟子,也因此,十四岁的少女在太傅家中,认识了诸多朝臣。
承平二十四年,南方涝灾严重。四皇子被委任前往南境赈灾。
青山绿水,山间雅亭一座。亭子里两个人,桌上一套茶具,旁边小炉煮着水。坐着的男子动作行云流水,氤氲茶香从他指下传出来。
季醒言捏着杯子抿了一口茶汤,眯起眼睛享受。
“四哥走了?”
“是,四殿下今晨离京的。”
他挑眉淡笑。季醒言承袭了淑妃的好容貌,瓜子脸,丹凤眼,飞眉如云,面颊削瘦,高鼻梁,薄嘴唇,气质优雅。
他的嘴角挑着一抹笑:“四哥这趟要是功德圆满的回来,位子只怕还要升一升。有人要着急了。”
他眉目寡淡无情,七皇子却没这么淡定了。
季予锦摔碎了手里的茶杯,瓷器四分五裂,吓得陪侍的太监连忙跪下。
“功德圆满?”他英俊的眉眼变得扭曲,“我便叫他回不来!”
涝灾引起难民涌向邯郸,邯郸城纷纷传言是大楚国运不济,皇帝失德,上苍施惩。皇帝开了国库赈灾,可还是有一波又一波的难民涌向京城。
荣莱侯府在城外设了粥棚,搭建了好几个难民营。
云昭头一次见到如此景象,心中怅然久久未平息。
那天邯郸也下了雨,淅淅沥沥的。王砚书才从城外回来,衣衫尽湿。这些日子他为了难民的事忙忙碌碌,云昭已经好几日没见着他的身影。
“先生!”她就站在廊下,朝他挥挥手。
他掸了掸身上的水,仓促地走过来。
“今日未进宫?”
“太傅被陛下叫去议事,我便先回来了。”她看着王砚书一身青衣被打染成深色,微微蹙眉,“先生快去换身衣服,小心生病。”
王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