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两人进了凉亭。
梅园的八角凉亭地势稍稍高一些,亭下摆放着石桌石凳,石桌上还铺着绣着锦鲤图案的素锦桌布,茶壶里的水冒着丝丝袅袅的热气,连同点心都用炭炉热着,边上站着一个眉眼肃静的小丫鬟,见两人进来,微微屈膝一礼,上前倒茶:“两位姑娘慢用。”
“多谢!”姜瑜见壶里沏的是雪茶,暗暗惊讶,雪茶难得,楚王府却用来招待她们,看来,老王妃也是极其重视今日这场相看的,孟金枝不识茶,喝了一口便放下了,环视了一眼四下里,不见薛婵,便招来小丫鬟问话:“刚刚我看见有个身穿红色斗篷的姑娘在这里,怎么不见了,她去哪里了?”
薛婵本来跟她们在一起的。
不想一进园子就湿了鞋袜,便由丫鬟陪着去换,姜瑜看见她回来了。
“那位姑娘跟着魏王妃她们去看白梅了。”小丫鬟指了指东南处的侧门,“她们往那边去了。”
“薛姐姐也不知道喊我们一声……”孟金枝揶揄道,“一来就跟府上的人亲近,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咱们也过去看白梅吧!”
“白梅哪有红梅好看,不过是物以稀为贵罢了。”姜瑜望着四下里的红梅,感慨道,“你看树干上积雪未除,除了要采集雪水,多半还是为了应景,一凭傲骨寒霜去,自有清香扑面来,独艳三冬皑雪处,娉婷玉立矗仙台,说的不就是红梅嘛,白梅终究少了些韵味。”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还是红梅好看。”孟金枝不爱红装爱武装,对诗文并不精通,见姜瑜出口成章,心生羡慕,“我就佩服你们这些识文断字的大家闺秀,若是让我背这些诗,还不如杀了我。”
“孟姐姐的骑术,京城无人能及。”姜瑜笑道,“各有所长罢了,没什么可比的。”
“就你会安慰我罢了。”孟金枝叹了一声,“大顺朝是文官的天下,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便能高官厚禄,浴血沙场,誓死卫国的武将反而成了众矢之的,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便能让他们进刑部大牢……”
她父亲和姜国公镇守西南西北多年,劳苦功高不提,还备受人猜忌。
什么世道……
“好在公道自在人心,他们都没事。”姜瑜望着茶碗里起起伏伏的茶叶,淡淡道,“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能守住本心,也就问心无愧了。”
“本心?”孟金枝苦笑道,“妹妹还好,自幼长在京城,有两府人脉,多半不会受人欺辱,可我就不一样了,虽说出身将门,仗着我父亲的功劳勉强在京城立足,却身如浮萍,无根无基,何谈本心……”
“姐姐平日里总是喜欢说说笑笑的,怎么今日却如此伤感起来了?”姜瑜蹙眉道,“莫不是姐姐非要去看白梅,不愿意坐在这里喝茶了?”
孟金枝噗嗤一笑,嗔怪道:“我好不容易伤感了一次,你一句话就把我打回原形了!”
“哼,原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还怕打回原形?”李明珠从亭子外的树下走出来,冷笑道,“你再怎么伤感,你也是一个乡下人,永远也上不了台面。”
“难道福宁郡主这爱听墙角的习惯,就上了台面了吗?”姜瑜放下茶碗,不动声色道,“这是三府梅园,不是恒亲王府,福宁郡主好自为之,若落下一个刻薄蛮横的名声,可就因小失大了。”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三府梅园,用不着你提醒!”李明珠看见姜瑜就来气,“姜瑜,你不要以为国公爷回来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又是什么好的,谁不知道你前脚跟裕王殿下退了婚,后脚又去勾搭景王殿下,看在外祖母的面子上,我奉劝你一句,国公爷好不容易从牢里出来,你可别再给他招惹别的是非,什么大顺朝是文官的天下,若真如此,你们两位还有资格坐在这里喝茶聊天?”
“郡主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跟谁来往,是我的事,跟郡主你没有半点关系,有工夫在这里振振有词,不如回去好好想想自个儿的亲事。”姜瑜并不生气,平静道,“否则,单凭王妃卖瓜,未必能嫁出去呢!”
“你……”李明珠气急败坏地提着裙摆进了凉亭,“你们妄议政事,分明是图谋不轨,我告你们大不敬!”
“我们不过是闲聊,郡主有何苦咄咄逼人?”孟金枝被人听了墙角,更是生气,“你堂堂郡主,躲在暗处偷听别人说话,就是大家闺秀所为吗?我是乡下人,你就是京城的金枝玉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