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 梦到她了。
病房的窗帘被打开,床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他已经年近半百, 皮相保养得不错,依稀可以从眉目间看出年轻时的风华。
陪护推了轮椅过来,问他:“谭先生,要去公园看看吗?”
他已经不能再走路了。
身体机能没有任何问题, 医生说, 他无法行走是心理上造成的毛病, 需要他自己努力。
但他没想努力, 他不愿自己好好的。
谭家的人都拿他没办法, 任他在医院待了五年。
家里其实有些人也希望他一直待在医院里头永远也不要出来, 毕竟这样,属于他的时代才能彻底过去, 后辈,才更好接手。
然而他们现在也不容易, 这世上许多人恨他, 连带着想整个谭氏跌落尘埃。
跌吧,跌吧……
要毁掉一个人,其实是很容易的事。
谭溪行被推着, 抬头,见到一片叶子, 阳光下,所有叶片都在闪闪发亮, 苍翠欲滴,迎着风沙沙作响。
然而在惬意的暖风里,一片被撕掉一半的叶子已经提前枯萎, 它在树上垂死挣扎,发黄的叶片就要坠落。
可谁也没有给它一个痛快。
它自己,也不知道要不要放手。
“石榴花开了?”
余光里蓦然撞进一抹高饱和的红,谭溪行一怔,才发觉是何季节了。
他活到了暮春,真不可思议。
陪护应了一声,随即开始提起一个名字。
“琉盈太太想必也会喜欢的。”
“她不喜欢,她更喜欢桃花。”轮椅上的男人想到那人时,罕见地笑了起来,眼角的纹路似乎都在诉说着高兴。
可是只有那颗还在苟延残喘的心知道,那两个字,之后的每一句话,都在一下一下刺痛着每一寸血肉。
陪护是他自己请来的,是他要求她每日每日都要提及他太太琉盈,不管什么事。
纵然她并不认识琉盈,也不曾见过她。
因为他妻子琉盈,已经死去五年。
他去时大火已经停息,浓烟冲天,消防员已经在火里,抱出一具焦黑的尸体。
再没有其他。
那具尸体,是他的妻子琉盈。
阮琉盈。
这世上,有些痛苦是自找的,如他。
林雅蕾上学的第一天,因为校区太大,直接迷路了。
她个路痴是没救了。
“救命!有人吗?”出了宿舍楼后没带手机的林雅蕾奇妙地迷失在小树林。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要往这儿跑。
就在林雅蕾坐在树下碎碎念自己的倒霉事的时候,树上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吵死了!”
从浓密的大树上跳下一个五官精致的少年。
他落脚的地方就在林雅蕾坐着的地方前面,以至于她一抬头,就能看清少年的脸。
即使是这样的角度,仍然精致得出奇。
他垂下眼睑,打量了一下她的衣着,看着她的姿态有些目中无人的倨傲,冷声道:“你不会看指路牌吗?”
特诺钦学院算是一所贵族学校——不是说林雅蕾这种“平民”阶级不该出现在这里,学校的招生制度他也是知道的,但是这就要求资优生本身很聪慧,要保持极好的学习成绩才能进入特诺钦学院。
而林雅蕾刚刚在树下碎碎念的那一通,让他很怀疑她的智商。
学院各处都有指路牌,就这样还能迷路?
林雅蕾被这没好气地一堵,本还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