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里,空气越稀薄,弥散出潮湿的霉味。
偶尔有胡杨树根勾住她的头发,像黑暗中伸出的枯手。
不知前路有多远,林寻白问:“萧老板,你说这个地道这么长,他们挖了多久?”
“至少不会是当天。”
闷头走路让人呼吸不畅,萧侃的声音透出微微的喘息。
林寻白也一样。
“不是……发布会当天,那……是提前得知壁画要进美术馆的人……才能准备咯?”
在若羌时,他们最先通知的是赵河远,接着赵河远告知周正言与陈海,陈海又安排了贾超,在丝路美术馆筹备发布会。
可这些人不是一伙的吗?
萧侃没有回答,继续朝前探进,又走了十来分钟,上了一次坡,转了两道弯,她陡然停住。“前面没路了。”
她把上下左右全照了一圈,没发现新的转弯口。
林寻白从后方挤到前面,伸手摸了摸,拦住他们的确实是死路,难道这条地道不是通进美术馆的?
不对。
他一边走一边记方位,这个位置应当很近了才对。
他回身拎起铁锹,戳向前方湿润的沙土,没敢使太大劲,而是一层一层地往外铲。
不一会,沙土完全剥落,露出长方形的通风管道。
“是这里!”他惊喜地扭头。
萧侃努努嘴,示意他将管道口拆开。
这个活和铲土一样,本身不难,难的是要减小动静,毕竟,他们以这样的方式进入美术馆,假如被人撞见——
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一块铁皮,他拆了足足小半个钟头。
相较于地道,通风管道则狭窄多了,萧侃两手并用,以膝盖跪行。
林寻白体格大,光是钻进去,就换了几次角度,最后只能像蜥蜴一样,肚皮贴地,匍匐着往里挪。
很快,他们从天花板的出风口看见了美术馆负一层的展厅。
若是用这样的方式沿管道爬上二楼,进入子母厅,的确是什么监控也拍不到。
二楼展厅内,破碎的玻璃展柜依旧维持着原样,地面的血迹还留有淡淡的红痕,因为是凶案现场,四周都设有警戒绳。
萧侃隔着百叶窗的缝隙往下看,仿佛能看到陈恪躺在那里的模样。
他双眼涌血,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一个人临死前会想什么呢?
是回顾自己的一生,还是遗憾尚未完成的事?
又或是。
苦苦挣扎而无力回天。
关于这一点,林寻白有过短暂的体会——比死更可怕的,是等死。
他喃喃道:“也许陈恪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一张假画丢了性命……”
“未必。”
萧侃望向空荡荡的展柜,不以为然。
陈恪躲在馆内,是为了拿走壁画,他死了,意味着没有成功。
而另一路人由地道进入展厅,成功将画盗走,因此,盗画之人十之八九与杀人案有关,那么问题来了。
提前知晓壁画会在丝路美术馆展出的就那么几个,尽管陈恪一心想阻拦巡展,但表面上看,他还是陈海的儿子,是发布会邀请的嘉宾。
即使双方狭路相逢,何至于痛下杀手?
除非——
他是知道了什么非死不可的事。
“走吧。”她说,“地道走得通,找人就有方向了。”
“去哪找?找谁?”林寻白问。
“去鬼市,找尕张。”
党河边的老榆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