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得急促,声音愈发瘆人。
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光听见鬼叫,也不见鬼出来,算个甚魔鬼城……”
另一人打断他,“呔!别瞎说,回头真把鬼招来。”
大概是为了壮胆,他们喝得一杯接一杯,一瓶接一瓶,直到所有人都醉了。窦万章隐约记得是满仓和生哥把自己扶进的帐篷,满仓在他耳边醉醺醺地说:“叔、叔,回头找到壁画,我再请你喝大酒!”
窦万章看见生哥的脸和脖子红得像外面的篝火,原来生哥虽然厉害,酒量倒和自己差不多。
他张口想说两句,无奈脑袋一沾上被褥,就如同石头落进井里。
咕咚一下。
什么知觉都没了。
他又一次做了相同的梦,他一间一间地打开窟门,最后开到465窟。
这一次的结尾与之前不同,正对窟门的西壁上没有了赤裸的泥墙,整墙壁画色彩清雅,空灵缥缈,当中的五百强盗在画师笔下栩栩如生——
他们在林间奔走哭号,仿佛是真的被挖去了双眼。
仿佛真的有哭声从画中传出。
“救救我……救救我……”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禁不住向前伸出手来。
指尖刚一触上墙壁,一股诡异的力量就从墙里涌出来,坚实的泥墙变成沼泽般的烂泥,将他的整只手掌吸了进去!
他惊慌地后退,反被越拉越近。
泥墙一点点将他吞噬,把他整个人拽入画中,形同鬼魅的强盗在他眼前飞奔而过,他们哀嚎遍野、凄惨绝伦,一个接一个地冲出壁画……
他们怎么能跑出壁画呢?
倘若他们出来了,那画上的人不就少了吗?
他惊出一身冷汗!
耳畔响起尖锐刺耳的惨叫。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出那是满仓的声音,他想起身,身体却分毫不得动弹,连眼皮都没法睁开。
自己这是怎么了?
是酒喝多了?还是今晚气温低,把身体冻麻了?
第二个惨叫刺透耳膜。
是生哥!
因为生哥常年在南边,有南方口音,说话比他们斯文多了。
然而惨叫声不分南北。
生哥叫得比满仓更加凄厉,像是遭受了钻心剜骨的痛楚。
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也是身体不能动弹吗?可为什么要惨叫?
窦万章的内心焦急万分,更多的是不安与慌张,当意识无法控制肉体时,人的恐惧会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
周围的叫声此起彼伏,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清晰。
如锋利的琴弓,来来回回地拉扯他脆弱的神经。
唰——
帐篷的拉门被一把撕开,窦万章铆足全身力气,冲开身体的桎梏,将一只左眼微微睁开……
他看见一道模糊的线光。
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光亮就被一团黑影盖住,心脏敲击着胸膛,他屏住呼吸,感受黑影的逼近,血腥气混杂着铁锈味笼罩而来,他正惴惴不安地猜测黑影是什么,一股尖锐的剧痛就扎进了双眼。
短短一瞬。
疼痛毁天灭地。
无名的外力将他的两只眼珠硬生生地抠出眼眶。gòйЪ.ōΓg
肌肉撕扯成线,血管崩裂成洞。
麻痹的身体在极致的痛苦中冲开桎梏,他胡乱摸向自己的脸颊,却只摸到两个黏糊糊、湿哒哒的窟窿。
什么光线,什么色彩,在此刻都烟消云散。
“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