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大雾之中,方才那幅景象,其实就是天外那位教祖的手段而已。想来怕是因为上次在萍河之畔,稀里糊涂的做了些什么事儿之后,闹得九洲天穹略微晃动吧。
刘景浊轻声说道:「假如把这个人间推平,按照你地意思一个个重塑,那与灯影洞天,有何区别?」
迷雾之中,一人腰悬长剑,一身黄袍,头系黄巾,迈步走来。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问道:「居然能做到如此,看来明教传太平道,对你裨益不小哇?」
黄袍道人已然站立船头,身形高大。即便只是投以幻影至此,还是让刘景浊察觉到了前所未有地压力。
这位太平教祖开口道:「想不想去三司祖地瞧瞧?」
刘景浊点点头,「烦劳张道长引路。」
迷雾之中,刘景浊只觉得自个儿疾速朝前,但几个呼吸之后便停顿了下来。
黄袍道人手指之地,是一片岛屿,孤零零立于海上。
「此为江湖人祖地,我所能追溯到的一位江湖人,姓麻,剑术无敌,被人称之为麻先生。曾为守门人一脉与寻路人传授剑术。远古三司,江湖人一脉最早杀力最高。」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张五味之所以能是江湖人,是因为其有一魂始终算不上死。我们守门人,代代相承,你呢?寻路人?」
黄袍道人又抬手一指,已然换了地方,是一座高耸山峰,像是支撑着天穹。
「此乃寻路人祖地,最早问天之人,姓甚名谁早已无处可询。那时地天地之间,哪儿有什么规矩可言,山海之中,无九洲,唯独六合,八荒。一些闻所未闻地古怪生灵,可远比人族强大。问天之人枯坐那时地人间最高处,自问一句我是谁,三千年未寻到答案。他只好抬头问天,问你是谁。自那以后,人间便有了寻路人,找寻出路的人。」
刘景浊又喝一口酒,笑道:「你算是不肖子孙吗?」
道人笑了笑,「算吧,但我无愧于心。」
画面再一转,云雾之中,一片竹林。
刘景浊依稀看得出,这就是扶舟县西的那座小竹山。
道人再开口:「三司之中,独守门人一脉没改过姓。」
刘景浊又抿了一口酒,没说话。
道人微微一笑,问道:「你知道刘顾舟多大年龄吗?」
刘景浊一愣,反问道:「生在扶舟县,在景炀王朝立国之前,至多三百余岁吧?」
道人笑而不语,弄得刘景浊一头雾水。
刘景浊也没刨根问底,而是说道:「此番来,就为跟我逛一逛?」
道人摇摇头,笑着说道:「当然不是,只是这么些年来,看着人间之变化,我也有些心境变化,就想着来一趟,与你谈谈心。」
刘景浊笑着点头轻声道:「我一直觉得,开战之前,咱们是可以论道一番的。」
道人摇摇头,「论道就不必了,咱们谁也说服不了谁。我就是想知道,你觉得凭你一己之力,能改变这个充斥着物欲的人间?凡人贪求权钱,炼气士贪求境界长生,就像你所看到的,生死面前,谁管你什么道义?谁管你什么良心?我想活着,我能活着就是了。」
刘景浊挂好酒葫芦,笑道:「刘景浊再如何怀有赤子之心,哪怕境界脚踏凌霄,也做不到一人去改变这广袤人间的。」
顿了顿,刘景浊轻声道:「一块儿耕地,播种之后,等待冬日大雪,麦苗会在雪下面长出来。开春之后,需要常去除草,麦苗才能茁壮成长。这是个很浅显的道理,我觉得世道亦是如此,善意需要有人播种,需要有人守护,需要有人去拔除旁边糟粕。若视人间为一块儿耕地,得砍去遮挡日光的树木,八荒
即这树木,如此便有了一块儿好地。之后播种,拔草,于人来说,我觉得是读书学理。等这一茬儿麦子成熟,便可以复做种子,如此往复,定然一茬儿更比一茬儿好。」
道人笑道:「过于想当然了,孩子一般。」
刘景浊再次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我知道想要有一个完美世道,很难,几乎做不到,肯定做不到。但画不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