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沈太傅看清了来人,他下了轿子,步履平稳走近,声音无比平静。
“我,该叫你折羽,还是嬴哲栩?”
和聪明人打交道,永远不需要太多的弯弯绕绕。
“嬴哲栩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折羽。”
这个回答也很干脆,看似否定,实则肯定,折羽坦诚了自己的身份。
沈太傅敛了下眼眸,原本些许浑浊的,突然精光乍现。“那真的是很可惜,你知道吗,嬴哲栩差点成了我的孙女婿。就算没有这层关系,我依然觉得,我们可以成为忘年交,而不至于刀兵相见。”
他向前一步,离折羽的剑也更近了一步,似乎他已看透一切,无惧生死。“因为我们都是同一类人,后辈之中,我最欣赏你,哦还有宋国那个摄政王。我们站的足够高,看的足够远,对这天下,对这人间,都有自己的看法。我,不是你的敌人。”
折羽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高冷又疏离,“诚然,你不是我的敌人,但,你是我的仇人。而且,你说的也不全对,我和你最大的不同在于,我手中有剑,能动手我绝不动口,而你只能靠嘴皮子。”
沈太傅:“……”
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
被折羽说对了。
沈太傅,于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是百官之首,却也是个文官,武力值为零。
他有些抓狂,“我们何仇之有?我甚至为了你,愿意舍去沈家百代荣华,把我的掌上明珠许给你,只为了让你成为我的孙女婿。”
“那我问你,你的可怜邻居,那个独自带着两个孩子的可怜女人,与你有何仇怨?你还不是说杀就杀?十八年前,杀过一次;十八年后,你再杀一次!”
琥珀色的双眸染了血丝,这是最近连夜奔波的结果,也是愤怒之火。
沈崇炎沈太傅,杀的是尚在襁褓中的、三四个月大的婴孩,长大后是他最爱的女人,给予了他世间全部温暖的人。
所以,当他知晓真相后,千里单骑,来取沈太傅的命。
肩膀耷拉下来,沈太傅像泄了气的皮球,被抽走了精神和力量。
“你,说的是她啊?”轻飘飘的一句话,一条命,仿佛无足轻重。沈太傅道:“五皇子啊,你本该是九重天上高高在上的神,是天命之子啊,为了一个小女人值得吗?我可以辅佐你,登临天下,成为大焱朝最强大的帝王,开创万世不朽的基业。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
折羽冷眼以观,似沈太傅这种人怎么会知晓,怎么会明白?诗诗就是他的天下,他的命,诗诗胜过一切。
如果没有诗诗,他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皇图霸业呢?
“我给你机会,说了这么多话,你可以死的瞑目了。这是我对沈家先贤和百代传承的最后一丝尊重。沈太傅,受死吧。”
折羽的剑抬了起来,以缓慢的速度向着沈太傅的胸前。
沈太傅不甘,因为一个小女人丢了性命。
“等等,既然我一定要死,那么,让我死地再明白一点。你是怎么知道我下的手?”
“那是你的邻居,除了你,谁敢在太傅家隔壁放火、点燃石脂?”
所以,折羽只是猜测,而没有证据。他被折羽诈了?
不想,折羽又说道:“沈黎清的凤印,自从她离开宛州后,我再见她时,每一次都有些微的不同。沈太傅,我倒是想知道,凤印还会生长变化吗?”
沈太傅哈哈大笑,笑得荒唐。这该死的明王,他把黎清害惨了。
哪有什么天生的凤印呢,不过是沈黎清的母亲,喜好漂亮的梅花妆,便在她出生后,在额头点了个守宫砂,故意做成了玄鸟的形状。
只是没想到,阴错阳差,这个守宫砂被渡尘误以为是凤印。
而沈黎清从宛州回来,守宫砂消失,这才每日画上去。画的终究不比自然形成的,是以会有细微的差别。
“五皇子,对那对母女起了杀心,固然是我的罪孽,可香积寺的罪孽更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