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钩赌坊的地下,此时灯火通明。
空旷的空间里,还有不少的盐,装在三口缸里。
裴元昊抓起一捧,任这种白色的晶体从指尖流下。
“义之,我们输了。我到现在都很恍惚,我们究竟是如何输的。”
语气是疲惫的,连眼睑下的皱纹,都深刻了几分。
裴义之站在父亲身后,眼中带着红血丝,拳头攥得很紧,“不,父亲,我们没有输啊。宛州不是宋国,宛州乱了这些天,我们有什么损失吗?这些盐?本来一斗盐也就是五百文!”
失望之色一闪而过。裴元昊扶着缸,一口血卡在了喉咙间,从嘴角溢出,“义之,你还不知错?看看昔日人流如织的赌坊,再看看我们苦心经营的莱善坊,这些势力都暴露在了阳光下,难道不是失败吗?”
裴义之争怔后退一步。
便在这时,有密集的脚步声响起,汛王、折羽带着一队府兵,已将父子俩包围。
裴元昊瞬间面色惨白。“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上面自然是有布防的,甚至在之前裴元昊的意识里,都是坚固如铁桶的。
折羽晃着手中的小瓶子,上面还画着五味子的图案,这是之前搜缴银钩赌坊时得到的战利品。“毒攻,没想到这些毒五花八门,端地很好用!”
为了实现对**的全面控制,也防止刺头儿客人,赌坊备了很多药。有无声息致人死亡的,也有幻人心智的,有无色无味的,还有带着馥郁香气的。单是分辨这些毒,就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裴元昊意难平,也许对方不会回答,但他终究要问一问。
折羽想,如果他回答,“家中有两个药王”,对方会不会气的吐血?
时间倒回。
十月十五那天,折羽带着几只药瓶,回到了家中,和绿头翁、百草诗在一间屋子里。
“师傅,你且看看。”折羽说。
当绿头翁看见药瓶身上的五味子,久久不能言语。
辨认的事宜由百草诗完成。她用白皙的小手,朝着鼻端轻轻扇,每一个瓶子,说出一个答案。“这个人用毒之高妙,直逼师傅、我以及便宜师兄啊。我现在对他的身份,越发好奇了。”
“上一次铁寒阳对付墨宗师,用的是尸毒,并声称是药王座下第一大弟子所炼。”百草诗接过了那只特殊的小瓶子,手指在五味子图案上摩梭,“可是今天的这些毒里,没有尸毒。”
“那是因为,出入**这种层次的人,怎么配有资格接触到尸毒呢?”绿头翁一口道破天机。
尸毒上一次用,是对付大宗师的。
百草诗感受到了绿头翁心情的沉重,郑重道:“师傅,您一直没和我说过师兄的过往,今天您都告诉我吧。以后我行走江湖遇见他,也好替您清理门户。”
绿头翁紧抿着唇,忽而一指折羽,“折羽,还是你来说吧。”
折羽将房内的油灯之芯,剪得更亮了些,映照出他的绝世容颜。“十二年前,也就是我八岁时,我母亲病重,将不久于人世。”
百草诗用余光觑着折羽,这十几年来,他不曾有母亲陪伴,一定很孤单很忧伤吧。
“父亲却不接受这个事实。他自诩拥有一切,掌控一切,不至于连一个女人的生死,都束手无策。于是,他广邀大夫郎中。”
那时候,天下名医尽皆聚于焱京,轮番为折羽母亲诊治。医者们开出的方剂,纸张连缀起来,可以绕焱京曲湖一周。
“这期间来的郎中,就有五味子。他很快在与其他太医和民间大夫的辩论中胜出,并开出了第一副方剂,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回阳救逆第一品。”
是附子为君药的四逆汤吗?百草诗也给折羽开过。
折羽的声音,穿越了时间的缝隙,带着十二年的风霜。“如回光返照一般,母亲似乎真的有起色了,容光也更盛往昔。然而,她的身体早就油尽灯枯,一切不过是幻象罢了。三天后,她再次重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