峯还是不见。
或许,若人和人间的相处成为了一种习惯,一人习惯了另一人呆在身边的感觉的话,便会下意识忽略其存在与否。
就像在工作中忙碌的子女和已经退休天天清闲的父母一样。
双方或许会长时间想不起来联系一下,毕竟对方的下落自己掌握的清清楚楚,其气色和健康也尚且稳定,一时半会儿不去关注,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
但若某一时刻,“相忘许久”的子女和父母忽然想起对方,随手拨打对方的号码,想随口唠唠家常。
却忽然发现电话迟迟不能接通,最终只听见“您所呼叫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时。
惶恐便会滋生,会下意识觉得对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就算自我安慰说这多半是自己的胡思乱想,也对这抹恐慌于事无补。
直到回拨过来的电话终于响起,接通,听到子女或父母听到对方久违的声音后,恐慌才会消散,砰砰跳动的心脏才会重新冷静。
然后双方又开始在长时间相互遗忘的坦然,和忽然想起来的慌张中,开始一次又一次的循环。直到岁月在这司空见惯中流逝,让最后一次慌张成为再也联系不上的永远。
对艾山山也是这样。峯是她的老下属,老伙计。
在现实,它是硕大无比的星舰,稍稍抬下头就能看见。而在剧本中,大概燃萝懒得摹拟这么大的星舰,便干脆用它一直在用的投影形象为蓝本,给它塑了副肉身。
峯小小肉身同它原本有山一样体积的机房相比,何其孱弱?
可惜无论它有多不适应,其朝燃萝的抗议从未得到任何回应。峯只能把更多的工作揽到自己身上,期望在不断的锻炼中早日适应新的身体。
这些工作的直接领导大多时候都是艾山山,艾山山便在这几年持续不断的收到着峯的报告。
只是报告终日在增加,海妖自己却在变得越来越懒。
许久未曾打开也越来越不敢打开的邮箱上,未读消息的总数早就突破了能显示的上限。
只记得最后的最后,左吴随口说他要把峯调走,去研究一个新的项目。
直到今天。
左吴感兴趣的新项目从来不大,所以艾山山一直下意识觉得峯一定已经早早完成了任务,回到原先的岗位,然后继续为自己发送永远也读不完的各类报告。
结果直到今天,在可能是整个剧本中最重要的一次研究活动里,峯居然还是缺席?
一种恐慌在艾山山心中升腾,确实有部分是出自对峯没什么道理的担心,但更多却是对左吴那调走了峯的计划的不安。
什么计划会占用科研团队的首脑这么长时间?
左吴又有什么打算,须要靠“口头的无心之言”这种伎俩瞒过了自己的眼睛?
直到今天,在这巨构的顶端,离那些象征纯粹的星光最最接近的地方……
艾山山猛然回头,在发现平时那些已经熟的不能再熟的护卫们脸上虽带着莫大的疑惑,却还是已经隐隐将自己围住时,尖牙几乎要将舌头咬碎。
这算什么,逼宫,政变?自己的通信频段也被切断,原本,这巨构顶端的面积与太空的宏大相比,仅相当于咫尺见方,可艾山山发觉自己居然不得寸进。
只能依稀看见左吴在远处,朝自己投来一抹歉意的微笑后,又把头转了过去。
艾山山只能指望列维娜了,同自己朝夕相处的列维娜。
可惜正因为这“朝夕相处”,列维娜也陷入了越是亲密越会忘记的怪圈。加之艾山山才消失了多久,几分钟还是几小时?
列维娜是一点异常都没发现,只是在单纯的因为即将找回她的高维之眼而欢欣鼓舞。
缺少了峯的科研团队将列维娜团团簇拥,若说他们是隔绝艾山山焦急视线的纱帘,那左吴坠在他们身后的背影,则是将海妖的视线彻底关在外面的门扉。
左吴抱手等待结果,手上捏着小灰化为的铁球,如此用力,几乎要在其上摁出指痕——
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