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殉道有些讪讪。
他在战场星域他叱咤风云,决策着上千星系的命运;其弹指间的判断或许是这些地方自诞生以来最重要的转折。
毕竟他的军团是真能把行星一寸寸打碎的,有时终结其数十亿年的历史与今后可能萌芽出的壮阔生态或文明,也只是为了随手布置下一道不知是否用得上的防御工事而已。
即便是最后,在他的部属损伤殆尽的那些日子;
他和离婀王的相互追逐与相互狩猎的日常,若被单独拎出来,也会被各路赫赫有名的战术家与学者之类津津乐道,当做经典的战例研究许久吧。
可到了眼下,在星海联盟的地盘上。
夕殉道忽然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一个毛头小子,对这里的了解仅限于常识。
针对那数不清有多少个零的等候人数,只是坐下斟酒,喂自己豆子吃;用闲适的等待来应付永无尽头的队列,看上去颇为潇洒。
但被玛瑞卡指出了想要绕过长长的队列,竟然只是找些个律师便可以。
如此简洁而有力的方法,而且不是什么秘辛,只要稍微有些生活上的常识便可以想到。
让夕殉道的行为不再是潇洒,反而有些摆烂的嫌疑。
……就这样吧。
夕殉道暗暗为自己摇头,自打登上逃亡者号后,他便一直是这么个状态。毕竟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事物就是昨日的战场和今日的家庭,如今已与一个完全割舍。
摆烂的好处是前一秒的讪讪夕殉道下一秒便将其克服,他仰头往喉咙中灌进酒盏中的残留液滴,悄悄瞥向自己的妻子。
离婀王有所感知,化为气态又在凝结时,已经提起了夕殉道的耳朵:
“怎么,夕殉道,你又在打什么坏心思?”
“轻点轻点,他们都在看着呢。”
夕殉道擦擦嘴,顺着气态妻子的力道从地上爬起,用袖子擦擦嘴角,凝视离婀王,神色无比认真:
“离婀,我们终战吧。”
离婀王挑眉,缓缓松开捏着夕殉道耳朵的指头。
他们之间的战争从未结束,双方互相屠戮了对方无以计数的,几乎成为亲人的战友或部族,如此沉重,两人谁也没办法背负,更没办法替已死之人原谅对方。
而这场婚姻最初的结合,除了在无尽的追逐和狩猎中,对互相的了解已经无比深入,达到了某个阈值外;
更多的还是无法战胜对方的无可奈何,以及离姒的忽如其来做了最后的润滑剂。
而后,除了偶尔吵架外,在桃源星球的婚姻的确幸福美满。
但正是如此,夕殉道才无比庆幸桃源星球的天空时常为浓雾所遮蔽,这样,就不用看见漫天的繁星。
因为能目视的每个星系都是无数被怀中妻子所杀战友的坟冢;象征幸福的桃源之外,环绕着无边的尸山血海。
可现在,他终于从那片战场脱离了。
好像死去的战友已经被甩到了好远的地方,他们在夕殉道耳边永远萦绕的凄苦哀嚎,也似乎在愈发模糊。
只有逃兵才会离战友所在的战场越来越远,夕殉道曾经对此无比鄙夷。
可现在,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想做这么个逃兵。
而他的妻子,他仅剩的敌人离婀王也缓缓低下了头。
气态妇人的身体在激烈变换,一下子颜色深至赤红,一下子又淡的几乎要融进空气中;一切的一切显示她忽如其来的思想斗争可比任何时候都要剧烈。
离婀王震动着周围的空气,缓缓发出颤音:“……终战,就是以后也不再打了?”
“嗯,我们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夕殉道点头,心中有些忐忑,但又迅速恢复平静。
“这意味着我们将从此背叛过去的一切,你明白吗?”
“嗯,我明白。”
离婀王不再说话,气体拟态出的拳头越握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