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波荡切换,生出一层新的气候、颜色和环境。“因为我恰好已经将一部分未来活了一遍。比如说,我知道在最后一个切片里,有几个进化者找到了失落已久的兵工厂资料……”
她的眼前一花,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连绵起伏的建筑前;尽管占地广阔,却好像很有年头了,处处是修补与不堪。
“那几个进化者找到的,是兵工厂的‘原型计划’。”
林三酒只觉这个名字耳熟,想了想,抽了口凉气:“是——是制造出了梵和与黎文溯江的那个计划吧?”
仅仅是从梵和身上夺来的几个碎块式能力,已经深深影响了她的人生;那一个“原型计划”,实在可算是了不起——想不到在多年之后,又被人从故纸堆里挖出来了?
“对,”斯巴安往那片金属建筑走去,说:“我不知道他们如何克服无序传送的困难,但他们决定重新实施‘原型计划’,要根据兵工厂当年的技术,再次制造出‘原型’……或许是想要一支自己的军队吧?计划中其他的资源、技术和设施或许都不太好找,但有一个最关键的原料,却可以说要多少有多少。”
一辆卡车轰隆隆地从远方黑夜里驶来,轮胎碾开沙土,在夜幕下滚起浓烟,从二人身边呼啸而过——卡车像是运输家畜用的,因为它的车厢是一个大铁笼子,铁栏杆后挤满了一个个黑影。
卡车急驶进了大门;风里散开了零零落落的、小孩的哭声,很快被卷走了,消失了。
林三酒猛地顿住了脚。
她盯着那辆已经看不见的卡车,明白了,转过头,看了一眼斯巴安。
他近乎温柔而安静地,望着前方的建筑物。月色下,他的侧影上泛起一圈银白。
“他们抓了很多年纪各异的孩子,从十几岁,到未出襁褓的都有……我是其中之一。”
“你那时多大?”林三酒低声问道。
“两三岁?”斯巴安猜测道,“我也不知道。”
林三酒再次提起脚步,慢慢地朝建筑物走去。
“更小时候的切片,我记不起来了,说不定已经经历过了。就像你也不会记得自己刚出生时的事,对吧?”
斯巴安的语气依然很平静——他知道,在自己的生命末尾,他会变成一个无力自保的两三岁小孩,与其他无数孩子一起,被人抓走当成实验原料;但是他似乎一点也不忧虑,甚至反而隐隐带着一种……满足。
“我只知道,如果把我这个被切片打乱的人生,重新按照正常时间流速排放好的话,那我人生中记得的第一个画面,是血与火。”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前方的建筑物里登时腾起了熊熊火光;半片建筑成了献祭给夜空的燃料,天花板、房梁,一块块地接连坍塌,人影尖叫着,奔跑着——有人怒喝道:“怕什么!拿出特殊物品……那不过是一个老女人而已!”
好像被某种咒语慑住了心神,林三酒带着恍惚,一步步走进了震颤摇摆的火场里。
她甚至都没有留意,斯巴安是否还在身边;因为她已经知道了,他那段如同大纲般简要、像梦一样模糊的记忆里,下一幕是什么。
“我人生中记得的第二个画面,是暮年时的你。”
轰然砸落的房梁与碎块中,火光闪烁翻腾,被进化能力激起的尖锐风势打得摇摇摆摆,勃然大怒。一个金发小孩安安静静地坐在一片血泊里,腿似乎摔伤了,半边身体浸透了血。他一声也不哭,神色安然;好像他正在等待着什么,连痛也忍得住。
林三酒弯下腰,恍惚地将他抱了起来。
小孩仰起头,一双明艳碧绿的眼睛一眨不眨,直直地看着林三酒;过了两秒,他轻轻地笑了。
她将那孩子紧紧抱进怀里,血湿黏地浸入衣服,分不清是谁的。
他金发上的血污,也沾染在她的白发上。
“你的生命终末,也是我的生命初始。然而当你的生命结束时,我的生命也要结束了……这样很好。比我知道你已走完一生,以后我必须一个人独自活下去的情况,好得多。为此,我很感激我的切片人生。”
斯巴安的嗓音再次从不远处响起来,仿佛是浮于夏风中的阳光,在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