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统伸手在古耀华的肩上用力拍了两下:“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说了,你只是一时糊涂,我想其他兄弟也不会怪你的,总算他们并没有因此送命……”
“不,他们还是因我而死了……”古耀华懊恼说道,满面的愧悔和痛苦,“就在衢州城外的矿场里!”
“这是怎么回事?”
“这便是你们起事的原因之一?”
梁文统和孙宁几乎同时开口发问,随后才互相对视一眼,又重新看回面前的古耀华。
后者脸上的表情略有扭曲,片刻后,才呢喃般说道:“我们被罚作苦役来到浙西矿场时其实是有一定心理准备的,知道这儿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只是没想到,矿场里会如此黑暗,他们完全不把矿奴苦役的命当命,在那些管事者和监工眼中,我们只是产矿的工具,存在的意义就只是挖出更多的矿石,炼出更多的矿锭而已。
“我们会被要求进入极其狭窄幽深,只能让人匍匐着往里爬的坑道里,用最简陋的工具一点点刨挖那坚硬的矿石,有时候一天下来,也只能挖出不到区区几斤。而没日没夜的工作,所能获得的,却只有两个发黑发馊的馒头,几碗凉水而已。
“就这少得可怜的食物,都只有我们交上至少五斤原矿矿石后才能吃上,不然只有饿着……我就见过不止一个矿奴因为多日未能吃到东西而活活饿死。
“而那些监工对此却根本不当回事,转眼就把那死者的尸体给拖到一旁喂了看管我们的几头恶犬……”
当他说起这段经历时,眼中的恐惧和怨忿真是半点都藏不住,幽幽的目光,直如两簇鬼火。
也不知是被他描述的矿场里的黑暗所慑,还是被他的表情所影响,其他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谁也没想到,浙西矿场竟黑到这般地步,那真就是视人命如草芥了。
古耀华的话还在继续:“如果只是这样,我们还能坚持。至少我们年轻又有把子力气,再难也能从矿坑矿洞里把矿石给挖出来。可是矿场的凶险却来自于矿洞本身,因为多年的刨挖,有许多矿坑其实早就摇摇欲毁了……
“就在我们被送进矿场半个月后,发生了一场规模不小的塌方事故。就在我们所在的矿坑旁边,一整条矿道突然就坍塌了下来,还把我们所在的矿洞都给影响得一阵晃动。
“我们好不容易才从不断落下石头的坑洞里爬出来,身上依然受了不轻的伤。而等我们出来,看到的却是旁边那有着上百矿奴的坑洞却是彻底不见了。
“而对被埋在下面的上百名矿奴,那些之前也受了惊吓的监工管事什么的却压根视而不见,只是很快又驱赶了我们重新进坑洞里挖矿,还加了那一天需要的产量,不然就不给吃的。”
随着叙述,古耀华的神情又重新变得平静,或者说麻木:“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十多天,然后又发生了两次矿洞坍塌事故,虽然规模不比那次,但也有十多人死在了事故中。
“也是那时候,我们终于是醒悟过来,想在矿场里苟延残喘是不现实的,不提其他,光是那不知何时就会坍塌的坑洞,就足以要我们的性命了。
“而我们用血汗,用性命挖出来的矿石最后却都便宜了那些豪族世家,那些狗官僧人,这真的公平吗?”
面对他咬牙切齿的说话,孙宁几人都沉默了。
尤其是孙宁,心里更是翻起了滔天之浪,他是真没想到,看似富庶平和的江南,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居然有这等黑暗的所在。
可以说,整个江南在这乱世的欣欣向荣,完全就是构建在那几千矿奴苦役们的血泪和惨死上的!
当一些人在岁月静好时,注定了会有一个数量更大的人在背负着他们负重前行……
“或许矿场里的绝大多数人已经麻木,失去了反抗的勇气。但我们这些兄弟并没有丧失勇气,尤其是在看到王老七和陈虎他们几个也被埋进矿坑,却连一个施救的人都没有后,我们就知道,想活命,只有拼一把了!”
古耀华的眼中满是浓浓的杀意:“其实当时我都不觉着我们的起事真能成功,无非就是杀死一些平日里不断虐待我们的监工和管事而已。
“当时我们只想着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