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把整个川蜀都让给了这些蛮人部族啊,如此大的代价,就不怕传出去后,被天下人非议,反对吗?
毕竟这两百多年来,川蜀一直都在朝廷的控制下,纵然各蛮人部族林立,但终归不成气候,更不敢称自己为此地之主。
但现在,孙宁却是一口应下此事,这与前宋的割让土地与外族有何区别?
孙宁自然明白他话中隐藏的诸多担忧,便叹了口气,转身来到院中一张石凳前坐下,又让诸葛青云也在旁陪坐后,方才开口:“我知道你觉着此事传出去对我,对朝廷声望有损,但你想过没有,我们有的选吗?
我们若不做出这样的让步和许诺,那些蛮人首领真会出兵与我们一起和川北的势力一战吗?就算是杨家,别看他们之前说得好听,但只要战事稍有不利,恐怕他们逃得也会比任何人都要快了。
“若是我大越朝廷正盛时,只凭一些忠孝之类的说法,便可让各地兵马奋死而战,可现在……你觉着朝廷还有这样的号召力吗?
“别的不说,光是我所知道,当初洛阳失守,以及之后的种种经历,就能断言,天下各方兵马早就各有其主,他们也早就没了所谓的对朝廷的忠诚。
“中原官兵都已如此,何况于这些川蜀蛮人呢?”
诸葛青云默然,他虽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但到底只能接受现实。
孙宁吐出一口酒气,不无自嘲地一笑:“就拿我自己来说,以眼下的处境,我敢向所有人表露我就是大越皇帝孙宁的事实吗?
“这就是眼下朝廷处境之难了,既然没法让他们真心为朝廷拼命,那就只能许之以利,凭此来推着他们按我们的意思行事了。
“而且你不要忘了,眼下的咱们,除了渝州与合州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立足之地,你以为我许出去的川蜀就是我们手中的地盘吗?
“不,这里有一半本就是他们所有,而另一半,还得仰仗他们去攻取呢。此时若不许给他们足够的好处,他们又怎肯卖力为朝廷平定川蜀呢?”
诸葛青云静静地听着孙宁的解释,从开始的疑虑,到后来的理解,再到最后的无奈,也只能是回以一声叹息了。
是啊,现在的大越朝廷,大越皇帝确实是山穷水尽,道一句天下已亡都不为过。
与之一比,自己所坚持的那些所谓的名声道义,实在太过可笑了。
一个连自保都极其艰难的亡国-之君,还奢谈什么尊严将来呢?
倒是孙宁,没有像他般感到颓丧,而是又一笑起身:“何况,我还可以要用上他们来替我开拓东出的机会呢。
“既然我把整个川蜀都让给了他们,他们在之后总要帮我找到出川的机会吧?还有,若是到头来,我大越真就亡了,那皇帝许诺给他们的一切就都成了泡影,所以哪怕是为了自己族群的利益,他们在今后也得出力为我争霸中原啊。”
诸葛青云为之一愣,片刻后,才明白其中道理,然后也笑了起来。
看来还是皇帝陛下看得更远,这些蛮人部族以为吞下川蜀只需要一场大战即可,却不知这只是一个鱼饵,一旦真吞下去,那就是他们一个个部族从此都被绑上了大越朝廷的战船,只有拼死奋战,开疆拓土这一条路可走了。
“陛下圣明,是臣目光短浅,杞人忧天了。”诸葛青云这时终于是由衷赞叹道,心服口服。
自己或许对川蜀的局势了解极深,或许口舌犀利,有古时纵横家之才略,但真论起雄才大略来,皇帝陛下才是那高不可攀的存在。
孙宁摆了摆手:“走吧,咱们先回屋歇息,接下来,可就有得忙了。”
就在诸葛青云领命回自己屋去时,孙宁的脚步又是一顿,笑着转身,看着旁边那棵大树道:“你怎么学会偷听了?”
“什么叫偷听,只是恰好听你们交谈,不想打扰而已。”
说话间,萧倩自树后走了出来,依然是一副男装打扮,英气十足。
“如何,昨夜南山那边伤亡不多吧?”孙宁又正色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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