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沉珠抬头望去,一颗熟透了的野浆果正砸向她。
她伸手捧住,一边把玩一边道:“我妹妹知道,她以为的文弱小侯爷,真实身份其实是凉州大盗吗?”
元妄倒挂在树梢上,唇角噙着笑。
他逃走之后,才意识到面具被毁,真实容貌已经被贺沉珠看了去,这才折返回来。
没想到,正巧撞见贺沉珠毒死那个宦官。
想来,贺沉珠是不打算拆穿他了。
他慢条斯理道:“岁岁单纯善良温柔贤淑,又一向身娇体弱,我怎敢以真面目与她相见?只怕会吓到她。事出有因,还请阿姐莫要见怪。”
温柔贤淑?
身娇体弱?
贺沉珠面色古怪。
她怎么不知道她妹妹有这些品格?
这两人竟是互相瞒着的。
贺沉珠谁也没有拆穿,淡淡道:“你来找我,无非是求我不要把真相告诉岁岁,你放心,我这人向来口风严实,绝不会出卖你。”
元妄微笑,正正经经地作了个揖,“多谢阿姐。”
贺沉珠又问道:“如今我已经知道你是那个盗贼,那么,你是否是婚约里的小侯爷?”
元妄顿了顿,选择把实情告诉了贺沉珠,“……我见他死了,才捡了他的行李、顶替了他的身份,此行前来洛京,只是想为枉死的凉州父老讨一个公道。遇见贺岁岁是意外,爱上贺岁岁也是意外。我自知出身低微,但也正在努力,还请阿姐成全我与岁岁。”
少年不卑不亢,还有几分真本事在身上。
英雄不问出处,在贺沉珠眼里,元妄比那些死读书的世家子弟好多了。
她对元妄并不反感,叮嘱道:“讨公道,不是通过行刺这种方式。天司判那边已经在查郭家,你放心,年底之前,定然给你一个交代。”
少女气度高华,即便年纪尚浅,可说出来的话总是格外令人信服。
元妄信她。
他正欲告退,贺沉珠又问道:“可我妹妹也不能嫁给出身不明的人,你当真不记得父母是谁了?”
元妄实诚道:“自记事起就是孤儿,实在不知父母是谁。”他顿了顿,忽然想起那日惠觉寺,他头疼欲裂时浮现在脑海中的情景。
那座行宫里面,那个高髻华服的女人……
他迟疑片刻,把那个场景叙述了一遍。
“六郎?”
贺沉珠好奇。
她垂下眼睫,轻声复述那个记忆片段里,高髻华服的女人和宫女的话,“‘六郎’,‘郎君家出事了,圣上大怒’,六郎,六郎……”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的瞳孔里闪过一道不敢置信的暗芒。
不过瞬间她就恢复如常,深深看了一眼元妄,“我会派人调查你的身世。”
元妄不在意。
对于抛弃他的双亲,他是没有感情的。
他摆摆手,“告辞啦——对了,那罗青鹤屡次三番对你无礼,阿姐可需要我帮忙教训教训他?我这人别的不行,打架斗殴暗地里使绊子却是一把好手,给他套个麻袋揍一顿,也不费什么事儿。”
少年顽劣,跟岁岁如出一辙的蔫儿坏。
贺沉珠忽然很期待这两人在对方面前暴露本性的那一刻。
她淡然一笑,“不必你出手,他不会好过的。”
……
次日。
因为道路修复的缘故,世家高门陆续返回了洛京,也有耳目发达的家族,在清晨时就知道镇国公府家闹开了,因此磨磨蹭蹭舍不得走,打算看他们的笑话。
此时,罗青鹤笔直地跪在地上,双眼通红,“父亲母亲在上,孩儿宁死,也不愿意娶贺沉珠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还请二老为孩儿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