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言“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扈家毫无二致。
长子受重视,幺儿得偏宠,而扈长蔺非长又非幼,自来便不得双亲看重——至少他是这么认为。
虽早已习惯了这种忽视,可骤然被选为质、被送去那茹毛饮血之地,无异于从九霄落入泥沼。
临行前夕父子谈话。
父亲告诉他,兄弟几人中唯有他性情沉稳能当大事,选他也是因为对他寄予厚望。
还殷殷叮嘱,扈家儿郎没有懦夫,让他务必要争气,全家等他载荣而归。
从来不曾被如此重视过的扈长蔺深受鼓舞、心潮澎湃。
他那时还不知道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他想做到父亲说的那些,他从来都想做到最好。
可是很快,在巨大的落差和非人的磨难下,说服自己开始变成一件很难的事。
同去的人中更有人毫不留情地嘲讽:“哪个爷疼娘爱的会被送来这个鬼地方?”
是啊,为父母者,哪会忍心自己的孩子遭遇这些。
眼见着身边的人疯得疯、残得残、傻得傻、死得死……扈长蔺再想起那句“载荣而归”,只觉讽刺无比。
父亲和母亲意识到身后没了声音。
回头,白茫茫一片,哪里还有扈长蘅的身影?
扈长蔺吓了一跳,急跑着返回。
直到靠近两人方才说话之地,才终于又听到一声隐约的:“二兄,救我”。
原来是掉雪坑里了。
扈长蔺松一口气的同时,停下了脚步。
他也不是很清楚那一刻心里的真实想法。
是想吓唬他、捉弄他,还是……
他开始往相反的方向走,绕着那个地方一圈圈的转。
天渐渐黑透,远处出现火把,是来寻他们的仆役。
扈长蔺告诉他们,七弟瞎跑不见了,他找了半天没找着……
等扈长蘅终于被救上来,整个已经成了雪人,昏迷不醒、高热不退,且就此留下了病根。
扈长蔺也因此受了责、罚了跪。
扈长蘅醒过来还为他求情,道是自己不小心,与二兄无关。
然而扈长蔺却无法感激他。
就因这一个意外,他变得体弱多病,阿母整副心神都放在了他身上。
自己的乖巧懂事只换来偶尔一声敷衍地赞扬,病恹恹的扈长蘅却有本事让所有人都围着他转。
萧家送来的质子也才八岁,所以为家长子——听闻酒后失德,淫辱了亡弟孀妇,闹得满城尽知,酒醒之后留下遗书一封,以死谢罪了。
没出事的只有已嫁或未嫁的女儿,以及一个扈长蘅。
如今扈长蘅也出了事,很难让人再相信一切都是意外、都是巧合。
结合近几年崇州动向与扈长蔺的一些动作,萧元度心中隐隐有个猜想。
他知道扈长蔺心中最为嫉恨的就是扈长蘅。
前世里扈长蘅不曾出家,一直居在扈府、在扈长蔺眼皮子地下,他没能按耐住,最先对扈长蘅下了手。
姜七娘或者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只是不小心做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大抵是谋事不密,哪里漏了马脚,扈长蔺也没能活多久。
这一世,扈长蘅从大婚之后就被送去了出云山,后来更是直接皈依了佛门。
妻子被夺、情关难过,在扈长蔺看来这无疑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羞辱,他应当很乐于见到受万千宠爱的扈长蘅沉浸在这样的痛苦之中。
加之突来的两场战事所带来的机会,所以才将扈长蘅的命留到了最后。
但终究没有饶过。
休屠问:“扈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