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汤宗,现在的他,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模样,剩下的,只是一个形如槁木的普通老者。
这一刻,朱棣破天荒地心软了,他问道,“汤宗,你可有解释?”
汤宗抬起头,麻木地左右摇晃,“臣没有。”
和之前一样,朱棣又被这一句给顶了回去,想要放过他,连个台阶都没有。
良久,朱棣还是开口,“朕知道此事与你无关,朕,不怪你,反而护驾有功,你......你想要什么封赏?”
他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汤宗还是摇摇头,话语中不带丝毫感情,“臣不要封赏,若是皇上不杀臣,臣想请辞回乡。”
朱棣又是一滞,想了想道,“你不要封赏,但朕不能不封赏,朕虽然重立了新都,但旧都也不打算弃用,从今天起,我大明就有两座京城,顺天府为北 京,应天府为南京,一应配置与北 京相同,你,便去南京做回你的大理寺卿吧。”
这就相当于养老了。
汤宗闻言,没有再多辩驳,跪下叩首,“臣遵旨。”
看他这副样子,朱棣也是于心不忍,挥挥手,“你下去吧。”
“是。”汤宗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退着出了奉天殿。
陈瑛不甘心,急忙上奏,“皇上,这汤宗......”
可还未说完,朱棣便是大吼一声,“闭上你的嘴!”
吓得陈瑛赶忙跪下告罪。
汤宗一步一趔趄走在奉天殿广场上,这里依旧有许多官员,都是诧异地看着他,但汤宗压根没看见,周围的事物他丝毫没有关心。
到了午门,他停下回头,看向奉天殿,在他含满泪水的眼里,这座原本富丽堂皇的新皇宫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色彩。
“平江伯,你做下的事情以为朕都不知道?说说吧,都有谁?!”
奉天殿内,传来朱棣威严的声音,他终究是没有放过任何人,除了汤宗。
“呵,呵呵......”
汤宗听到,不知道为什么,喉咙里居然发出了一声冷笑,转过身,迈步出了午门。
“爹?”午门外,玄武正在等待,见汤宗出来,赶忙迎上前。
汤宗听到声音,抬头呆呆地看着他,心神一阵恍惚,他眼中看到的是纪纲穿着四兽麒麟服,腰胯银椰壶方袋,笑吟吟向他走来,“汤老兄......”
“纪老弟......”汤宗大喜,赶忙上前两步,但脚下一个趔趄,摔倒下来。
玄武大惊,急忙奔过去将他扶起,“爹,你没事吧?”
“纪老弟......”汤宗抬头,却又看到了车在行的脸,只见他对着自己躬身,“大人......”
“在行,是你呀!”汤宗大喜,紧紧握住了玄武的手。
玄武莫名其妙,“爹,你怎么了,我是玄武呀。”
汤宗回过神,细细一看,果然是玄武,脸色瞬间转悲,转头看向天空,忽然看到他与纪纲、车在行三人从无想山回京之时,纪纲与车在行比武,自己再旁观看的一幕。
那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遥远。
“纪老弟,在行......”汤宗再也控制不知,放声大哭......
永乐十九年。
虽然一年已过,汤宗在南京大理寺卿官位上还是没有从悲伤中解脱出来,他频繁上书皇上,请求辞官,朱棣一开始不同意,后来也是烦了,准奏了他的奏请。
永乐二十二年二月,汤宗在老家浙江平阳病逝,朱棣闻之感慨,下令厚葬。
同年六月,朱棣在第五次北征回京的路途之上驾崩,永乐一朝结束。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