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针看出何三的迟疑,微微皱眉,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何三抢先了。
“这是我失去神智的时候,医好我的药草,对吧?”
何三急急说完,不等黄三针反驳,就伸手将捣烂的青草从石臼中取出来、整团塞入口中。
草腥气灌进他的喉咙和鼻腔,激得他几乎作呕。他根本没想过要仔细品尝,作势一嚼就将青草囫囵吞下。
残存在他齿缝和嘴角的草汁涩口无比。
他说不出一句话,掏出随身的水壶,仰头咕咚喝了几口水,才压下那股不适。
“没有其他事了?”何三找回自己的声音。第一次看见黄三针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他不知为何有些得意。
“没事。”黄三针说话的声音低得几乎让人听不清,“你……有什么反应,再来找我吧。”
何三心里一沉,但面上仍然故作轻松。
“有黄神医在,我能出什么事?”他边说边笑,自顾自退出了营帐,也不多问。
黄三针又皱起眉头,看着何三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原来是怕死”,随后便收回心神,在他的札记上增添两行。
何三并不知道他强装镇定的模样已经被黄三针看穿,当然,即便知道他也不介意。
他只是需要听到一些能让他安心的话,不管这些话从谁的嘴里说出来。
又因为他为黄三针试毒这件事没有第三个人知晓,且黄三针绝对没有安抚他的好心,所以,他选择了自我安慰。
离开营帐后,他按照计划去见涂通兄弟。
涂通此时反常地坐在石台前的石阶上出神,不像平时站在高处警戒。
昨夜,他本以为自己不得不杀死发狂的何三,结果他反倒经历了神智无知的疯癫情状。
他本以为自己幸运摆脱了困局,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石台底下的秘密暗格就意外暴露。
他本以为暗格里收藏的秘密会令他遭到质问,结果何三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向他发难、而是和童五一起向亲兵们厘清范二之死的因由、从侧面撇清了他的责任。
方才他看着亲兵队伍聚集起来、情绪激愤、接着点头称是、分散开去,他的一颗心提起又放下,反反复复。
他忍不住叹气,老天是不是故意捉弄他?
“二哥。”
曾锋神情紧张,低低唤了涂通一声,得到涂通的回应以后才放松下来。
涂通意识到什么,歉然说:“让你担心了。我没事,我只是在想,他们什么时候会来质问我们暗格的事,我们又要怎么回答?”
他本来不想让曾锋费神劳心、影响休息,但思来想去,他认为自己若不把心事说出来,反而会让曾锋白白担心。
果不其然。
听了他的话,曾锋非但没有犯愁,还主动宽解他。
“这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他们来问,我们就让他们去问大小姐。反正……我身中瘴毒,无力过问这些大事,而你专心一意照顾我,也没有时间分心去理其他事。他们要是逼我们说出我们不知道的事,那他们只能得到假话。二哥,我说得对不对?”
曾锋一席话令涂通心头豁然开朗。
一整夜的忧心忡忡在这时化为一股动力,涂通振作精神,从石阶上站起来,恰好看见何三迈过主营帐前被绳索缠绕的木桩、直直朝石台走来。
而他心里已经没有疑虑。
“你说得对。”涂通一边和曾锋说话,一边走下石阶。
何三愁眉苦脸,看见神情平静、并肩而站的涂通兄弟二人,自然而然生出一股感慨。
“你们兄弟的感情比我见过的许多亲兄弟还要亲密,说实话,我有点羡慕。”何三起了个话头。
涂通明明猜到了对方的来意,此时却不得不应付两句客套话。
“何支使过奖了。”
何三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