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冰觉得梓县哪里都好,唯一的一点不好全让一个人占去了。
“霜霜……”
一听到眼前这个讨厌鬼用一种亲昵的语气和自己说话,蒲冰就像活活吞下一只虫子一样难受。
如今,她以“卜霜白”之名行医救人,声名鹊起,本来事事顺心如意。
可世事总有美中不足。
“沈蔽,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叫我霜霜,叫我卜神医。”
眉目清俊的青年展颜一笑,让小小的厅室生辉不少。
他是梓县沈知事的幼弟,出身甘州大族。因生母早逝,他自小格外受到亲族的宠溺。而今年纪渐长,他仍整日闲游浪荡。
沈知事将幼弟带到这穷僻之地,意图磨炼幼弟的心性,好让幼弟早日收起玩心、做些正事。
沈知事的打算似乎正在逐日实现。
“卜神医?那多见外!你听听,霜霜,霜白,多好听,多亲热!”
沈蔽离开了富庶的家乡,乍然过上偏僻冷清的生活,不免郁郁寡欢。直到他遇见蒲冰,他的心病才算有了起色。
蒲冰觉得,这个讨厌鬼和银灵一样,都是吃了教训不长记性的家伙。
当时她初来梓县,冥冥之中被一个小童引到了安贫舍,又在无意中发现并治好了沈蔽的隐疾。
她因此得到佟舍长和孟树坚的另眼相看,还得到了贵人的垂青。
按理说,沈蔽应该有所避讳,不与医己者公然来往。可他却喜不自胜,恨不得将自己的隐疾公之于众,好为神医扬名。要不是沈知事以兄长之威教训他一番,他早就嚷得整个梓县都知道了。
蒲冰起初被他的容貌迷惑,以为他是一位温和有礼的名门公子,后来渐渐发现他轻佻浮夸,态度也有所转变。
“你的病已经好了,不必再来。”蒲冰知道自己一时改变不了沈蔽对她的称呼,索性下了逐客令。
这时,小丫环银灵端了刚沏的茶进来。
她对沈蔽也很看不上,不舍得拿好茶来招待客人。
“唉,我早上醒来,心口有些闷,还有点疼……”沈蔽没有注意到小丫环的动作,只顾抚着心口哀哀地述说。
从前,他在甘州眠花宿柳,总是用这一招讨娼优的欢心。而他的霜霜恰好是一位大夫,他不自觉用了同样的办法来博美人一笑——他极想知道神医面罩之下的真容,那一定是冰肌玉骨的美貌。
蒲冰眉头紧锁,误以为他是旧疾复发,又不敢冷言冷语赶他走了。
“待我喝口茶,缓一缓,再说正事。”沈蔽心中暗暗得意。
蒲冰不知道他的想法,只知道自己的冷脸对沈蔽毫无影响。她只能改变态度,迂回劝说:“沈知事对我寄有重望,我无以为报,唯有将开设医馆的事办得妥妥帖帖,才算不辜负沈知事,不辜负梓县的百姓。”
沈蔽听后连连点头。兄长沈莳再三叮嘱他,他对开设医馆的事只能全力相助、不能有一丝拖累。否则,沈莳不会轻饶他。
“这种时候,我也没有心思和人杯酒言欢,还是请沈公子归家静养,各得其所。”
这话说到沈蔽心里去了。
他从前虚度年华,浪掷千金,和废物没什么两样。如今他只想改过自新,办成一件大事,好叫父兄刮目相看。
“霜白,我也不瞒着你了。我在北街看中了一所宅子,位置、朝向、大小,里里外外,全都很好。若把医馆设在那里,你肯定能省不少心。那所宅子的主人很好说话,还准许我随时带人再去细看。”
这是沈蔽的好处。他对庶务和人情十分通透。
蒲冰听他这么说,也起了兴趣。
对蒲冰有利的事,银灵不用旁人催促就会积极去做。
她追着说:“沈公子,我特地沏了好茶,你可不要藏私。要是真的有这么合适的宅子,你可算帮了大忙了。”
沈蔽听了十分高兴,又对他的霜霜做了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