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飞快地从王妧身上掠过。
放眼看去,月色昏昏,枯草丛丛,她听不到任何鸟叫虫鸣,只感到寒冬肃杀之威。
马车行驶的声音沿着大道从她身后不远处传来。
不疾不徐。
那不是追赶她而来的车马。
王妧停下脚步,静静等马车超越她。
出乎她意料的是,马车上的人竟然是先前萍水相逢的那一对主仆。
老仆人眼神很好。他发现王妧后,回头和马车里的青年嘀咕了几句。
王妧看着对方停下马车。
“喂,要不要我捎你一程?”青年探身出了车门。
王妧摇了摇头。对方却仍不依不饶。
“你一个小姑娘胆子倒大,敢走夜路,就不怕撞着鬼?”青年示意老仆人驱车跟上王妧的步伐。
这番话吓不到王妧,却让她心生不悦。她并不作答。
“呵,这世道啊,人比鬼可怕多了。”青年慢吞吞地说,“我就做了好多年鬼,你怕不怕?”
王妧听到对方开始胡说八道,忍不住回了一句:“你怎么不咳嗽了?”
被她这一问,青年像是突然变成了哑巴,答不出一句话来。直到被寒风一激、狠狠打了两个喷嚏后,他才灵光一闪。
“热汤下肚,什么病都好了。为了抓这野鸡,我们才错过了宿头。”解释之余,他又像是在试探,“隆冬腊月,没想到这些野鸡身手还挺敏捷的。”
王妧不信他:“你们为了抓野鸡错过宿头、不得不连夜赶路?”
青年像是没有听出王妧说话时讽刺的语气,连连点头,说了一声“不错”。
这人真当她是三岁小儿?
“急着赶路的人却有闲心打猎?有闲心和陌路人攀谈?”王妧冷哼一声,“再不说明你的来意,就给我消失。”
青年眨眨眼,用一种惊喜的声调重复了一句“不错”。
后方突然传来快马奔驰的声音。
王妧转身要走,青年却忽然笑了。
“嘿嘿,你是打算离家出走,对不对!等他们追上来了,我就告诉他们,你跑不远啦!”
王妧咬咬牙。
老仆人却在一旁摇头摆手,规劝道:“离家出走,真的不好。”
“闭嘴,老东西!”青年脱口而出,像一只被人踩到尾巴的猫。
随即,他转头面向王妧,说:“我确实是特地来见你的。不过,我帮不帮你这个忙,取决于你给不给得起我要的价钱。”
马蹄声越来越近。
“看来,我需要展示一下我的诚意。”青年见王妧不为所动,便将身子退回马车中,新月透过窗格在他脸上留下模糊的光点,“追杀黎焜的人也在追杀我。这样的诚意,你觉得如何?”
王妧惊呆了。
接着,她看见青年朝她伸出一只手,鬼使神差,她也摊开了自己的手掌。
两只手,手指同样的笔直、修长,只是一只有些干枯,一只长了薄茧。
青年将拇指与食指相碰,朝王妧比划几下。
王妧下定决心取出她的荷包。
他不讨价,她也不还价。
荷包里的那两颗彩色琉璃珠是王妧在鬼夜窟寻来的,据说它们产自西荒的高沙国。王妧原本打算将它们当作年礼送给王娴姐妹。
现在,其中的一颗珠子落入了青年掌心。
王妧可以不管谁在追杀黎焜,但她不能不查出是谁刺伤了张伯。张伯昏迷不醒,她能得到的线索少之又少。再说,就算张伯醒了,他也未必会对她吐露实情。
青年将手收回,让王妧上了马车。
老仆人催动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