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鼠挎着一个食盒,低着头走到柴房门口。徘徊许久,他才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门锁。
柴房里一切如常,除了那个倚身靠在柴堆上、精神萎靡的少年。
路婴被关在柴房里受冻一夜,滴水未进,一改昨日意气风发的模样。
田鼠放下食盒,粗略查看,发现少年手腕处被绳索磨破了一大块皮肉。他不由得带着惋惜的口气说:“你再忍耐半天,我就来救你了。怎么把自己弄伤了呢?”
一边说着,田鼠一边低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帮路婴解除束缚的绳索。
就在完全解开绳结的那一刻,他似乎心有所感,猛地抬起头,对上了路婴锐利的目光。
路婴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
“他们把我当作探子,会轻易放了我?”他说话时声音低哑,显得气力不足,而精神却有转好的迹象。
田鼠欲言又止,但到底还是说出了上头透露的缘由:“我为了办差而来,是正当名目。因为你在路上救了我,我才把你带到宿所。惊马这种事,总不可能事先安排好吧?项佐事明察秋毫,他说了,只要你安安分分的,没有人会为难你。”
路婴露出一个冷笑,却不说话。他看着田鼠从食盒里取出水壶和一份干粮,发觉自己渴得更厉害了。
田鼠趁势将水壶递给路婴,但路婴不作理会。
“我没有骗你。”田鼠留神柴房门口的动静,开始劝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只是暂时不能离开宿所,不止是你,我也一样。你看……”
他毫不避忌地对着壶嘴喝了一口水,还吧嗒了几下。
路婴仍旧保持着他的耐力。他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盯着田鼠身后的某处地方。
田鼠直到这时才确定,路婴言语之外的那股郁愤并不是冲着他来的。
“你不是还想和俞溢学射箭吗?别跟自己过不去了,喝点水,吃点东西吧。”田鼠说这话时带着十足的诚意,很是打动人。
路婴终于低下头。
他的脑子被一道冷酷无情的声音纠缠不休。
废物。
那是爷爷的声音。
路婴想赶走它。
爷爷对他一向慈爱。是小梅无能,爷爷才会责骂她。
路婴收回心神,有些鲁莽地抢过田鼠手里的食物和水,随即狼吞虎咽起来。
无意中,他将目光落在手腕的伤口处。
记忆如梦似幻,只有这道伤口能够提醒他昨夜发生的一切。
有人潜入柴房告诉他,游戏还没有结束。线索就在宿所北楼的那个女人身上,他只有解开谜底,才能找到他的爷爷。可惜当时他太困了,竭尽全力也没能将人留下。
田鼠在一旁絮絮叨叨的声音将路婴拉回现实。
“你可千万不要再有闯入禁地的念头了,别太好奇,别刺探消息。宿所里到处都是看不见的耳目,要保住我们两个的小命,只有装聋作哑。等事情过去,就好了。”
两人正面对面坐在柴堆旁。
路婴先是胡乱点头应付,可当他听到“装聋作哑”这四个字时,吞咽的动作却突然顿住。不过,他很快恢复如常,将含在嘴里的干粮细细咀嚼,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目光重新审视起田鼠来。
休息过后,少年路婴又变得生龙活虎了。他开始嚷着要取回他的竹杖。
田鼠无奈应下,又带着他去处理手腕处的伤口。两人互相搀扶并排走着,都看不清楚对方的脸。
“你知道吗?我爷爷在和我玩一个游戏。”路婴的声音显得很平静。
田鼠方才绞尽脑汁说了许多,已有些烦困。他嘴上敷衍,漫不经心。
“什么游戏?”
路婴没有马上回答。他抬头向上望,阴沉的天空好像一块又旧又脏的破布。这让他想起,三天前裹着小梅入土的也是像这样一块肮脏的破布。
“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