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竟是永嘉站在树影下,身旁簇拥着几位官家小姐,几人不知在议论些什么,只觉得数道视线向她身上投射过来。
苏新柔脚步顿了一下,但并未理会,又走了几步,却听见永嘉在后面唤她:“颂宁公主这是怎么了?浑身一股子酸臭味儿!”
永嘉一人走在前头,往她身侧凑过去闻了闻,随即皱着眉,猛地用手扇鼻子。
见她不依不饶,苏新柔只能停下步伐,一板一眼道:“本宫方才亲手给流民施粥,染了不好的气味,永嘉公主若是不喜,便离本宫远些。”
听了她的话,永嘉果然吃惊,与周围几个官家小姐对视了一眼,又讥讽道:“果然是贫苦人家长大的,做事这样笨,毫无智慧可言。”
一边的官家小姐也都是锦衣玉食惯了的,皆用手捂着鼻子,附和道:“就是,若不是太后娘娘开恩,以她浣衣局的出身,如今也就配与那些流民一个样。”
二人的身份一直是永嘉心里的一根刺,她自知血缘关系比不上苏新柔,便要中伤她出身,才可解心头之气。
然而听了这些话,苏新柔却没有丝毫胆怯惭愧之意,反而说道:“无论出身,他们都是我大齐的子民,永嘉公主觉得本宫没有智慧,那照你看,又有何妙招应对呢?”
永嘉没想到这么多人群起而攻之的状况下,苏新柔还敢与她顶嘴,甚至句句在理,一时她声音竟哽住,竟不知如何回答。
“总之,本宫不与你一般见识,”尴尬之下,永嘉只能捏住鼻子,气愤道:“你快走开,臭死了!”
苏新柔瞪了她一眼,依旧按方才的路线径直往前走,永嘉没有闪避,胳膊便被她撞了一下,苏新柔还趁机将手上没洗的锅灰用力抹在了永嘉昂贵丝绸所制的袖子上。
“你、你——”永嘉看着袖子上一个灰扑扑的手印,气的心脏直抽,朝她背影狠狠唾了一下。
暮色深沉,遮盖了远处黑暗中的一对人影。
邓嬷嬷站在太后身边,表情十分慌张,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劝道:“永嘉这孩子也是被惯坏了,并没有坏心思的。”
她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无力。
太后站在屋檐下,神情阴鸷注视着永嘉气愤的脸,沉默了许久。
她从小将永嘉养在膝下,视若己出,无论是教养还是衣食住行,通通都是顶天的好,却没想到,她背地里竟如此小肚鸡肠、丢人现眼,甚至不如她那半路才认回来的亲生女儿善良识大体。
“哀家自认为是无愧于永嘉,”良久,太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养了她这些年,以后的路如何走,全看她的造化。”
说完,太后转身便走,留下邓嬷嬷一个人无措地小跑跟在后面,心急如焚。
太后虽未斥责永嘉,但话里话外,已然是不想认这个养女。
因着与魏璇的邀约,周旖锦并未拖延太久,沐浴更衣后,揉了揉酸痛的胳膊便出了门。
这驿站的排场修得隆重,是翻修了前朝一个侯门的宅院,大价钱寻工匠叠山理水,只为天子一顾。
“贵妃起驾——”太监昂扬的声音方落在空气中,却被周旖锦抬手制止。
不远处,魏璇站在湖岸汀步边,月光徐徐升起,垂柳的暗影在他脸上浮动,昏暗中他似乎在笑。
“本宫来迟了,”周旖锦举步走过去,站定在他面前。
他当真是十分会伪装的,脱下了那层甲胄,浑身凌厉的气质也随之收敛,长衫墨玉,举止之间,活脱脱像个儒雅书生。
“不迟,”魏璇目光清隽,低头看着她:“微臣也才刚到。”
一旁的柳绿瞪大了眼,质子殿下明明早就候在了此处,犹豫了一瞬,她还是缄默不言。虽不知殿下为何如此说,但她一个做奴婢的显然无权插手。
“晚膳摆在西边惜春楼那儿,”周旖锦心里轻松了几分,坦然道:“殿下既已来了,便随本宫一同去罢。”
“微臣遵命。”魏璇点点头,到一边牵了马,随行在她身边。
前方,柳绿同周旖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听闻那元善寺是出了名的福泽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