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她恭敬地跪坐在许之洐案侧,沉下心来开始点茶。原是她极熟悉的事,便是此时在许之洐身旁,若不去看他、想他,心境便也慢慢平和下来。她把全部的精力都倾注到点茶上,没去听殿中的人在说什么。从碎茶开始,碾茶、箩茶、撮末于盏、注汤入盏,击拂茶筅,这一步步做下来,已沾了一身清香的贡茶气。
忽听身旁那人用盏敲了敲案几,姜姒兀自抬眸,见他一双凤眸微微眯起来审视着她,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姜姒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情不自禁地想起夜里许之洐将她压在榻上侵犯,想起他将她囚在笼中寸缕不着,心中一乱,手中的茶筅一时便顿住了。
许之洐又敲了一下案几,茶气氤氲,他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她,令她不寒而栗。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将他惹的不快。她垂下眸子,掩住心中的不安,屏气凝神继续持着茶筅击拂茶汤。
但见许之洐盯着她髻上唯一的白玉梨花钗,眉心凝起一抹冷意,沉声道,“你是东宫的婢子,居然连副像样的首饰也没有吗?”
姜姒突然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自那日从宫中回来,她便将那玉梳子取下,草草地塞至丝枕底下,不愿去碰,亦不愿被他人瞧见。此时许之洐这样问起,必是恼她竟敢不簪他送的玉梳子。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心里又怯又惧,脑中反而一片空白,便僵在那里。
不知许之洐又会如何罚她。
许平雁反而笑道,“二哥,你要吓坏她了。”
许之洐这才不去瞧她,脸上温和笑着,眼神却无比漠然,只是道,“茶可好了?”
姜姒暗暗舒了一口气,继续击拂茶汤,以汤注之,手重筅轻,汤注击拂七次,方起了绵绵绵密密的竹青色雪沫乳花。
她拂了袖子要将茶汤分盛入盏,却又瞥见腕上的勒痕与臂上的鞭伤,忙又拂下袍袖堪堪遮住,垂着眉乘入盏中端给许之洐。
许之洐倒没再为难她,只是细细品茶。
另又有侍婢各端了茶盏去奉给顾念念与许平雁。
顾念念朱唇轻启,微微笑道,“果真极好。”
许平雁亦是赞许点头,“姑娘点的茶,便是在整个长安,亦是百里挑一的。”
姜姒只是跪坐席上,低眉敛目,“太子妃与四公子谬赞。”
一直不语的许之洐忽道,“本王有一个不情之请。”
“燕王尽管说便是。”顾念念饮着茶浅笑道。
许之洐语气淡淡,“明日一早本王便启程前去巴郡督治水患,想要下这婢子随行侍奉,不知嫂嫂可愿割爱?”
姜姒心里一颤,暗自在袍袖中握紧了手心。
他总是阴魂不散。
许之洐是椒房殿皇后嫡子,又受封为燕王,虽与许鹤仪是政敌,但他此时正大光明地要人,顾念念不好扫他的兴,又不敢轻易做主,一时为难起来,“姜姑娘向来在太子殿下身旁侍奉,如今殿下身子不适,只怕......”
“旅途劳顿,不过借用月余,闲时饮茶罢了。”他轻描淡写,却令姜姒心惊胆颤。
“若是借用,倒也不是不可。”顾念念轻舒了一口气,又问,“姜妹妹可愿随燕王殿下前去?”
姜姒心下张皇,掀起眸子见许之洐正一动不动地望着她,似笑非笑,她身上便阵阵发冷。
许平雁坐在一侧半开玩笑说起,“世人皆说二哥暴虐好女色,想必姑娘心中忧惧。若不愿,不去便是。”
“嗯?”许之洐轻笑,眼底却带着些许警告。
姜姒不敢拖磨,只垂头道,“奴婢愿意。”
顾念念便笑,“本宫轻易做了主,只怕殿下醒来会责怪。还请燕王将姜姑娘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许之洐笑笑便不再说话,慢慢直起身子。
她总算是学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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