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垂着眸子,心里蓦地一酸。
不多时,门外又有影子晃动,看样子倒像宫里的内侍。
“谁在外面?”许鹤仪沉声问道。
外头的果然是宫里来的,闻言躬身道,“回禀殿下,娘娘问,今夜洞房花烛,顾良娣侍奉的可好?”
许鹤仪静默不语,片刻后答道,“甚得孤心。”
内侍又道,“娘娘说,殿下的子嗣最要紧。特意差老奴转告殿下,顾良娣是能生养的,还请殿下......”
“孤知道了,周内官且回宫吧。”
那周内官赔着笑道,“殿下恕罪,娘娘叫老奴在门外候着,拿到喜帕才能回宫交差。”
“放肆!”许鹤仪怫然立起,本是古水无波的一双眸子,骤然掀起怒涛。他本是一个极克制的人,不曾想竟被冒犯成这样。
周内官连忙跪伏在地,嘴里叫着“殿下恕罪!”却一点离去的意思都没有。
顾念念顺势抱住许鹤仪的腿,娇滴滴劝道,“殿下......殿下若不嫌弃,便让念念来侍奉殿下吧!”
不过是想要顾念念生下东宫嫡子,保她顾家外戚把控朝中大权罢了。许鹤仪心里郁郁不痛快,他并非皇后亲子,皇后不放心,自然着急把顾念念安插进来。若今夜不圆房,只怕内侍不肯走,皇后那边也无法交代。
这样想着,他又重新坐回榻上,任顾念念给他宽衣。只是,榻边的姜姒还跪在那里守夜。她的头低低地垂着,烛光晃在她脸上朦朦胧胧,瞧不真切她的神情。可他知道,她与他一样,必是为难又局促的。
“阿姒,背过身去。”他这样轻轻说道。
春宵帐暖,温声浪语,辗转承欢。
姜姒心如刀割,腹部开始绞痛,尚未恢复的身子便开始流出殷红的血来。她又难受又难堪,额间渗出冷汗,强撑着身子跪坐在侧。
倒不如就叫她死在许之洐手里,便不必亲眼目睹她的大公子做这样的事。
繁星落城,满若浮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榻上的人才静下来。
“更衣。”听见许鹤仪吩咐,姜姒紧忙起身。只是跪的时间太久,一时双腿酥麻,竟摔在一旁。
从前,她不必为他守夜。
如今他做了太子,又娶了妻妾,便由不得他自己,他们之间自然就比不得从前了。
“你已守过夜,若身子不适,便回去歇着吧。”
姜姒低低应了一声,缓过来后,便起身要为他更衣。
顾念念红着脸递给她喜帕,“劳烦妹妹将喜帕交给周内官。”
姜姒接过喜帕。记忆中她的第一次是非常可怖的,那时她的双手被紧缚在身后,许之洐毫无温情地要了她整整一夜。但她方才见顾念念温声软语,想必是十分舒服美好的。
便如白日里路人所说,人与人命不相同。顾念念命好,她永远比不得。
姜姒转过身朝门走去,她感觉到体内还在一股脑地流血。走了两步,忽听顾念念尖叫道,“呀!好多血!”
姜姒脚下一滞,随即眼前一黑,只觉天旋地转,便人事不知。
隐隐约约,听到有人疾呼一声“阿姒!”
姜姒醒来的时候,似是已经喝过药了。她躺在东宫栖梧阁轻软的梨木榻上,锦衾罗褥,温暾踏实。
在大公子府邸的时候,她便住在梨花阁中。只因她自小喜欢梨花的素净,大公子便在她院中遍植梨树。如今到了东宫,他依然命人将那块栖梧阁的牌匾悬在门上。
那是许鹤仪待她的好。
“是许之洐。”
浑厚的低音乍然在阁中响起的时候,姜姒才发现许鹤仪负手立在窗边。他本是鹤仪松姿的人物,此时颀长的身子着了一身玄色绣朱红蟒纹的长袍,更显的通身的气度不凡。
小轩窗外的梨花开的正盛,有落花随着清风飘进阁里,落到他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