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清楚,进去就知道了。”刘三刀却没自称“小侄”,显然是不想再以“曾经是刘希尧义子”的身份自居。
蔺养成不但不敢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尴尬惭愧:自己都弃暗投明了,怎么还能以原本流贼阵营内的关系相称呢!
两人忐忑地入帐,看到沉树人好整以暇地端坐正中,旁边严密地站着两排精锐的侍卫,他们连忙上去行礼。
“末将参见抚台大人!”
自从蔺养成归降之后,沉树人倒是一直没花什么时间敲打过他,都是把他交给张煌言拿捏,偶尔听取张煌言关于蔺养成的汇报。
最近半个多月,蔺养成被派到前线打了一点小仗,沉树人暗中观察,倒也觉得他表现中规中矩,凶顽之性应该已经被磨灭得差不多了,这就打算给他一个进步的机会。
沉树人盯着对方,上下打量沉默了一会儿,就像是元首演讲之前那般,把令人恐惧的寂静用到极致,这才语气坚定、语速沉稳地开口:
“蔺将军,三年前张献忠裹挟你们复反之前,你们跟他交情如何?”
蔺养成听了,直接冷汗淋漓,跪下磕头:“抚台大人明鉴!便是三年前那次复反,也不过是惧怕陛下用人严苛,一时不辨,怕被张献忠所牵连,才复反以求自保!
后来得知抚台大人明鉴万里,善待降人,从不以老眼光看人,末将等便再次归顺朝廷,绝无再敢有二心!末将跟张献忠实在谈不上交情!当初都是被他害的!”
沉树人摆摆手:“就算是被他所害,当年他总也跟你们说过些什么吧?否则你们能那么聪明,自己联想到‘因为张献忠反了,熊文灿被杀了,我们和张献忠一样都是被熊文灿招抚的,所以朝廷也会猜忌我们反’这么复杂的道理?”
蔺养成记得老脸涨红,手足无措,又不得不承认:“大人神算,当初张献忠撺掇恐吓我们的言语,也与这仿佛无二。但除此之外,实在是没什么交情了,我们都是被逼的。”
沉树人摇摇头:“你们这样我揭穿一句你承认一句,那就没意思了,本来我这次还想给你们一个机会呢。
罢了,我直说了吧,我希望你们当初跟张献忠能有点更深的交情,具体怎么套近乎,你自己想办法——
反正,如今我军中弹药库存已经不多,经衡山卫转运的后勤船队,又被王尚礼截击了,虽然我军击退了王尚礼,但物资损失也很惨重,至少五六日内无法再炮轰攻城了。
我担心时间久了,张献忠看出破绽,或是他从城东派出的斥候,能哨探到衡山卫和衡东战场的真相。
所以打算先发制人,虚则实之,主动示弱引诱他出击,集中营中仅有的弹药,打一场阻击战,让张献忠吃点苦头,这样后续就算打探到对他有利的军情,他也会被咬怕了,以为又是我军的计策,不敢再冒险出城。”
沉树人说到这儿,死死盯着蔺养成和刘三刀的眼睛,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交替游移,然后才抛出最后一张底牌:
“你们看,你俩谁跟张献忠原先的交情更好,或者是谁的义父原先跟张献忠交情更好,可以派人秘密跟他联络。
就说我军空虚,怕张献忠这两天突围,所以派了你们这些炮灰部队,临时去城东封堵原本围三缺一留下的缺口。
但你们觉得临时仓促设营,定然防御不坚固,难以抵挡城内主力冲突。我又因为缺乏弹药,不给你们补给,让你们只以刀枪弓弩御敌、拿你们的部队去送死消耗。
所以,你们才想跟张献忠达成默契,只要他不攻打你们的营地,你们就放他过去。或者是提醒张献忠,他若是肯攻打衡州城的另外几侧突围,你们都可以见死不救,作壁上观。”
沉树人说到这儿,蔺养成和刘三刀才回过神来。
刘三刀地位相对低微,说话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于是率先发问:
“抚台大人这是想引诱张献忠故意攻打坚营、趁机大量杀伤敌军?还是想伏兵于我军两侧后方,等张献忠从我等在城东新设的防线旁边通过后,再以主力截击之?”
沉树人保持着神秘的微笑:“这不是你们该问的,你们就说能不能做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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