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芷榕的声音十分细小,但传入靖王的耳中却还不是问题。
靖王没有回答,而冯芷榕就这么呆呆地等着。
说实话,这样的气氛实在诡异,也实在难捱。
冯芷榕放眼前世今生都算是个菁英,但菁英也会有弱点,而她的弱点恰巧就是这种令人无法确定的感觉,简单地来说就是她曾与靖王提及的“安心”。
这份“安心”并不在于工作上的未知数、也不在于周遭的人怎么看待她──冯芷榕生平最害怕的事情便是自己最为重视的人怎么看自己──若是朋友也还能挑选,若非益友,她可是抱持着点头之交、再不深入的态度;若是家人,都相处了十几年、几十年了,无论如何都是知根柢的,况且她命好、没遇上什么令人头疼的家人,因此也不会觉得如何。
所以,真要精确地来说,非属于两者、又得到自己注目的人的一举一动都会让她心惊肉跳、时时有如惊弓之鸟,更何况她心思本来就敏锐、细腻,这才能在前世成为一个极好的演员、融入不同角色的个性,也因此现在的情况之于她而言可就如坐针毡了。
而且眼前……不对,隔着自己脸上毛巾的眼前之人还是自己无比在意的对象,虽然那样的在意仅能称为“在意”,甚至是喜欢也还无法称上,但她心里头明白,将来的自己只会越陷越深……
前世的她其实并不是因为工作过分忙碌或者全新沉浸在工作内而没时间管那些男女情感之事,而是她压根儿就对与人交际的那些事情没什么安全感。也就后来有位锲而不舍、又是多才多艺的后起之秀总绕在她身旁卖萌示好,这才隐隐觉得应该要踏出自己一直怯缩着的那一步。纵使当时心里觉得有些奇怪、有些不安,但想来若将来有碰到了什么困扰,或许也能够秉持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道理坚持下去。而那时日久了,平淡的小幸福令她贪恋,也就渐渐地深陷其中……
所以,冯芷榕后来才会因为残忍的背叛与谎言而深深地受伤,甚至让自己人生的轨道就此偏移。
而这晌的冯芷榕还正在与靖王隔着一条毛巾与几步路对峙着,却是也没过多久,她便耐受不住,偷偷地将遮着脸上的毛巾偷偷地向下一挪,再度露出她那两颗水汪汪的大眼──而这不看还好,一看更是吓死她。
靖王现在肯定是非常、非常、非常生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果然不该偷看的!
那张冷脸彷佛要结起冰来,怪不得她开始感到手脚冰凉、背脊发寒!
冯芷榕想要大叫,却只能兀自在心中崩溃着。
不行,再这样下去会死掉的!
冯芷榕索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靖王面前就要跪坐下去认错,但这副模样看在那名阿修罗眼中却更加令人愤怒。
只见那冯芷榕还没跪下去,便感觉到后颈衣襟处一阵拉扯,自己便如小猫一般地被提起来,而那番惊吓也让她遮脸的毛巾掉了下来,露出了那肿地跟包子似的左颊。
靖王看见了她的脸不住一愕,随即原本冰冷的脸庞真真正正地外露了怒气:“本王让你在这儿待着不是为了让你给人打脸的。”
冯芷榕这会儿还被揪着,也没能弯下腰去捡起毛巾,这才用无辜的眼神看着靖王道:“可、可是有舍才有得嘛!那个江含经过了今天以后、肯定是再掀不起风浪来了,这样我也能更顺利地办事嘛!”
靖王皱眉:“要收拾一个废物有需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吗?”
冯芷榕硬着头皮颔首道:“收拾她不是什么难事,重点是我得让旁人觉得十分自然、又要心服口服啊!总不可能平白无故地让人只对我亲近吧!”
靖王哼了一声,冷冷地道:“那也犯不着赔上你的脸。”
冯芷榕露出了求饶一般的表情:“我可是有估量着距离的,没让她打着耳朵、也没震到头,不过就是皮肉伤而已!”冯芷榕一面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左颊,但这一指却是无意间刮到了自己还肿着的脸,当下便是倒抽了一口气。
靖王看着她的模样,也终究是放软了语气,把她按到了一旁的椅子坐好,又吩咐了身后跪着的鱼竹与方纯道:“你们去凤华宫要些冰块来。”
鱼竹与方纯听了如获大赦,双双道了声“是”后,便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