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人接着道:“说起来,这代簿曹也是有几分本事,一上来就查出了账簿有问题,短短几日就把人抓获。”
“人在做天在看。他以为趁着咱们张大人病重在床,就能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这代任也是铁手腕。”
“可既然这代任抓住了人,那会不会”
众人不再说话了,似有意无意地看向主座。
张东礼对大家的议论却只是笑了笑,和煦道:“此人颇有能力,若是他取代本官,那本官也无话可说。”
“可终究还是太年轻,即便这次立了功,但若一来就上位,也难服众,还得再多磨砺磨砺。”
张东礼面上笑着,端起酒杯,轻抿一口,掩饰着眼底的慌乱。
他是半年前才被提拔为簿曹从事,掌管钱粮簿书。段力是他的一名下属,因其为人刚正不阿很是正派,所以他颇为信任。
也因为此,他对自己手中的账簿从未多加怀疑,加之段力也有手段,竟是让那厮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挪了银款。
而这事,他却是在段力事发之后才晓得。也是那时候,他才明白那“装病”二字的妙处。
那日夫人出门算命,最后只带回一张纸条,其上写着“装病”二字。张东礼那时候并不理解,若非夫人强行要求,甚至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写了假书递给州牧,他也不会迫于无奈在家装病。
而那之后,夫人更是将他的“病”传得人尽皆知,以至于后来内城人人都以为他命不久矣,这又使得他不得不继续卧病在床。
也是在那段时间里,段力不再小打小闹,竟一次性偷挪了五万两白银。
段力或许是觉得有机可乘,殊不知代任簿曹虽只有三十来岁,却是个极有本事的人,没几天就不仅看出了账簿有问题,甚至还抓了段力。
张东礼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正在床上躺着,同僚来探望他,顺便把这些消息告诉了他。
也是那时候,张东礼才惊出一身冷汗,才真正明白理解那小小一张字条的重量。
他若是不装病,段力就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挪巨额银款。
如此一来,不管抓不抓得住段力,他都难辞其咎。抓得住,他失职下狱,抓不住,他看管的银子不翼而飞,那他更是死路一条。
可正因为他装病,段力案发后,大家都会觉得是段力趁着他病危在家才起的贼心,不会认为是他失职。
一个如此小的举措,却是挽救了他一家的性命。并且自他装病之后,他真正病重的儿女反倒是病好了,家中也不像从前那般鸡飞狗跳了。这使得张东礼越发对那未谋面的高人心生敬畏。
其实他的生辰本在两月之后,可一来是为了让自己尽快“奇迹般地痊愈”,二来也是为了亲眼见一见高人,所以才将日子提前上来。
“小先生,刚才那是他人八字,非我自己,我重新与你写一个八字,你再替我算算。”
陆之唤的一声,打断了张东礼的出神。他看过去,见小厮已经给陆之唤重新呈上了纸笔。
张东礼微有些不悦,试探且不必说,现在又让重新算,可莫要得罪了他的贵人。
他看向十安,正想出言相帮,却听十安道:“在下一月只算一次,今日既已算过,大人可等下月再来。”
“什么?”陆之唤眉头一皱,“小先生莫不是气恼我刚才用了他人八字,所以现在故意这么一说?”
十安笑摇了摇头,“在下确一月只算一次。”
“你”陆之唤手中笔拍在纸上,溅出一纸的墨迹,“本官说话,你敢不听?”
十安微笑不答。张东礼适时抬手按道:“陆大人,小先生既这般说,想来也不是故意为之,定是其师门有规定。”
陆之唤官职在张东礼之下,故而暂时不好再发作,不过心里却生了气,他暗忖,等出了这张府,随便派两人将其抓住,晾他再大的架子也不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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