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啊。”
他身边的少年压低声音,“你说朝先生会不会也是个骗钱的,要不就是他也没什么学问。”
刘满一巴掌拍在少年头上,“你懂啥,姓朝的又不收钱,再说他就算没怎么读过书,教咱们还不是绰绰有余?”
少年撇了撇嘴,好像刘满说的还有些道理。
一直坐在私塾门槛处的朝清秋闻言一笑,自己这个学生还是不错的嘛,虽然嘴上说的厉害,可到底还是维护他这个先生的。至于少年之前说的什么他天资不够的言语,这次就当没听见了,不然无论如何要让他再多练半个时辰。
………
一连几日,那些少年少女们都会聚在有间私塾门前的空地上,听着刘满说着那些刚刚听来的故事。
有剑修惩恶扬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有书生高歌醉饮,倚马诗酒千百篇。有女子多情,远随夫君千万里。
有些市井间的豪侠,在外威风八面,在家却是不敢高声言语。
有些是在外吃苦受罪,回到家中却还是要给妻子儿女挤出一个笑脸的寻常汉子。
有些人好似远在天边,有些人好似近在眼前。
这些孩子们有时回到家中也会将这些刚刚听来的故事与爹娘讲一讲。
那些早已饱经风霜,双手上都已磨出茧子的男男女女们都会会心一笑。
好像他们的曾经,他们的而今,都在这些故事里了。
……
这一日,一个老人来到了老槐树下。
老人看着身后的老槐树,面上露出一些怀缅之色,他有多少年不曾来过这里了?
记不清了。
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已是许多年了。
在他少年之时便有这棵槐树,他看了眼不远处的那些少男少女,当年他也是如他们一般的少年。
一个恍神,竟然已经过了快百年了。
老人就这么坐在树下,槐树茂密,为他撑起一张遮阳大伞。
他与它是故人,它与他又何尝不是故人。
老人眯着眼,遥遥眺望着那些少年少女。
就像看着当年那些在飞鸟巷里鱼跃而出的少年。
朝清秋站在树后,双手拢在袖子里,也不打扰老人。
故人最多情,何况是这个已经近百岁的老人。
老人自然就是刘老先生口中的孙老爷子。
那个以近百岁高龄,守了永平镇一辈子的“老人家”。
“朝先生,可知道为何我不要这些孩子来这里读书。”
朝清秋笑道:“老爷子是怕以后他们会失望?”
“这些顾虑自然是有的,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我已虚活百岁,见过许多人不曾见过的风景,也见过许多人不曾见过的龌龊。”
“见过许多人平地起高楼,也见过许多人房倒屋塌,家破人亡。”
“富贵荣华,生老病死,看似长久,其实不过旦夕之间。”
他朝着朝清秋歉意的笑了笑,“别介意,人老了,话总会比年轻时多一些,总是喜欢讲一些年轻人不爱听的道理。”
“人一老了,陈腐之气就上来了,总是有些喜欢倚老卖老。”
朝清秋笑着摇了摇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人家的道理往往都是好的。”
孙老爷子一笑,“朝先生是个会说话的,可老人之言多暮声,也确实是事实。”
老人转过头来,“朝先生,我只问你一句,读书为何事?”
朝清秋面色平静,“若是旁人问我,自然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或者是为天地立心为,为生民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那些生硬的圣贤道理,可在老先生面前,我自然要说实话,读书识字,只为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