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戏剧你总知道吧?京剧?越剧?豫剧?还有小时候学的,那什么说唱脸谱。
“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
她随口唱了两句,再怎么样,小学音乐课总有点印象吧。
风禾摇摇头。
小八无语,这文言文繁体字张口就来,京剧说唱脸谱不知道,怎么脑子里装这古人还偏科呢?
风禾当然不知道。
莫要说京剧诞生于北宋灭亡之后六百多年,就连它的老祖宗徽剧,也是从明嘉靖年间才逐渐形成较为完善的体系,和狸猫换太子那档子事,隔了数百个年头。
但别的病人是知道的。
“黄脸的典韦,白脸的曹操,黑脸的张飞!”
“叫喳喳,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接着唱起来,像是在曲苑杂坛现场。
“安静!安静!”高个子护士还在手忙脚乱地收设备,没见过这阵仗,俨然已经慌了:
“疯了!都疯了!是不是都疯了!”
没人理她。
不疯谁还搁这儿呢?
一位年逾六旬的清瘦老太太站起来,手一抬,接到:“辕门外哪三声炮如同雷震,天波府里走出来我保国臣”
活动室里响起一片掌声。
……
风禾躺在床上,睡不着。
准确的来说,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睡还是不该睡,毕竟她还没弄懂现在华夏国的人类睡觉是多少个时辰。
小八也睡不着,她很兴奋。
今晚的精神科格外热闹。
他们轻症女病区的活动室里大家只是各显神通,从《穆桂英挂帅》、《牡丹亭》唱到《梁祝》和《五女拜寿》。
楼上重症病区则被带动了成了大型多声道摇滚演唱会现场,隔着楼板都像是有十个乐队在同台竞技,简直可以说是鸡飞狗跳。
据说连精神科主任都给惊动了,平时穿白大褂都要西装革履的,今天趿着浴室拖鞋就来了。
一番折腾,熄灯比平时晚了大半个小时。
小八觉得格外痛快,自从住进医院以来,她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
“谢谢你呀,小禾。”
这声音,倒是柔软了不少。
风禾翻了个身,对上小八那双眸子,在透过窗帘洒进来的星光下,亮晶晶的,藏着七分温柔。
“为何谢我?”她问。
“就是,感觉像阿姐又回到我身边了一样。”小八脸上挂着缱绻的微笑,“以前也只有我阿姐才肯给我分吃的。”
阿姐?
这是风禾第二次听到。
“你的阿姐去了哪里?”
“阿姐她啊,就在我面前不远的地方,不声不响地掉进了河里,再也没回来。”小八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故事。
所以是被河水,卷走了么?
风禾无言,她一向不大擅长安慰人。
小八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安慰,接着道:“后来啊,我就穿阿姐的衣服,用阿姐的东西,学阿姐说话,把他们吓个半死,他们就都说我有病。再后来,我就到了这里。”
他们?小禾风禾从空气里嗅到一丝悲伤的情绪。
“小禾,其实我知道我阿姐死了,但我总觉得她住在我心里。”
小八指着胸口,“我有些时候是自己,有些时候是阿姐,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的。”风禾点点头。
她曾闲来无事,不知在哪看过一本杂书,叫《东荒异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