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将亡, 必有妖孽。



“公子, 看看这花可好？”



黄土砮实的官道边, 穿着朴素的姑娘叫卖着面前席子上的花, 一盆盆花并非什么名贵的品种，连同盆子都是简陋的, 有木头的, 石头的, 柳条编的，颇有几分野趣。



平凡的花朵在其中尽态极妍, 也未必没有名家花卉之美。



左右两边还有一些卖吃食的, 卖野物的, 道路两旁，热热闹闹的叫卖声交织着，唯有那卖花的姑娘嗓音清脆, 泉水一样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公子，我这花都是精心培育出来的, 买一盆回去。”



相貌清秀的姑娘说着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来, 虽不是绝色，却也有可观之处。



“这是什么花？”



经过摊子前面的公子停下了脚步, 他的衣着颇有几分贵气，腰间的玉佩色泽细腻，看上去就是不差钱的主。



季节温和，花朵也是并不热烈的黄色居多，小小的花瓣努力撑开, 一个个都似在冲着人笑一样。



“美人颜。”



陌生的名字似乎有几分讨巧的意思，公子拿出钱，买下了一盆花，价格不贵，但是相对于这种随处可见的野花来说还是偏高了。



木制的花盆颇有几分古拙之意，小小巧巧地拿在手中，不过巴掌大点儿，又显出了几分精致来。



大宅院之中，蝶舞翩然的少女迎面而来，娇声道：“哥哥，你带什么给我了？”



“你看看这个可好，说是叫做‘美人颜’，你可喜欢？”



公子笑着送出手上的花。



“什么野花还起了这样的名字，哥哥定然是被人骗了——勉强可堪入眼。”少女拿起来看了看，不是太喜欢的样子，寻常花草园子里都有，这种野花也就是有些野趣而已。



倒是没想过弄这样的小花盆装着，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儿意思，一点儿而已。



看了看随手给了后头的丫鬟，又拿起其他的东西来看，竹制的笔筒旁边儿还雕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小猴，带些小机巧的懒驴拉磨，石头上有着烟雨蒙蒙之景的奇巧，还有一个羽毛鲜艳的毽子。



这些小东西很快吸引了少女的视线，一盆野花很快被忘到了脑后。



“这个放在哪里？”新来的小丫鬟翠儿不过三等，初初分到小姐院中，能够跟着姐姐们做事却不太知道条理。



“总是少爷送的，好好养着就是了，若是小姐哪日想起，也好看。”二等丫鬟朝露瞥了一眼说，“这是谁家的好心思，竟是把这随处可见的野花也拿出来卖了。”



“倒是挺好看的。”翠儿不敢多话，嘀咕一声就把花盆摆放在了台下一排花盆之中。



一株野花罢了。



这是所有人对这株花的评价，便是府中的花匠对此也不太在意，它所有的价值就在这是二公子送出来的，二公子是家中的嫡出公子，位置尊重，自然不容人轻忽，连带着他送出来的东西，好坏都要被妥善保存。



翠儿记挂着这件事，比花匠还要精心那株野花，日常闲下来总要去看看，她也是农家的丫头，在院子里养过菜的，按照养菜的方法养花，好在那花也不挑剔，竟是渐渐长大了。



一旦长大，盆子就变小了，翠儿请示了一下，朝露全没放在心上，这么长时间过去，小姐也没想起来，她便随口说：“长大了就不要了，只把那花盆留着好了，若是小姐问起，也有个交代。”



木质的花盆哪里经过精细的处理，这么长时间，湿漉漉的环境之下，早就腐了，翠儿把花移到了院中树下，把那花盆努力打理了一番，又经过晒干，方才能够过手，如此收了起来。



被移栽的花自此没了人关注，翠儿是个三等丫鬟，每日里的事情很多，上头姐姐们交代的事情，各院子的往来跑腿，还有各种各样的杂乱活计，之前的精心照料不过是因为花盆就在每日经过的台下，如今不常见，过了些时日也就忘了。



野花就这样一日日成长着，在这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里，自在舒展着枝条，最终，吸收了足够的月华，成妖化形，有了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