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铿锵有力的声音很快响起:“今天下乱局,乃北虏撕毁盟约,南下入侵所致,兵戈战乱,令黎民失所,生灵涂炭,又有野心之辈乘势而起,犯上谋逆……”
“如荆湖方腊,与明尊邪教沆瀣一气,蛊惑民心,奸恶之行,罄竹难书,此等首恶,罪无可赦,当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又有朝廷贪官污吏横行,不知为民做主,反横征暴敛,致使官逼民反,如襄阳郭康,本为良民,却在重赋之下被逼作乱,后幡然醒悟,弃暗投明。”
“此等义士,虽有过错,然及时悔过,戴罪立功,情有可原,又得陛下降诏,赦免本罪,招安归降,朝暮朝觐,何等宽仁厚德……当再赐绯袍,封妻荫子,宣告天下,以示嘉奖!”
这番话一出,堂内隐隐骚动起来。
众多臣子哪怕知道章惇力主招安,对于这样的说辞还是难免露出不满之色。
若论时间,郭康在襄阳是第一批造反的,性质恶劣,鼎盛时期麾下更有十数万水师,吓得朝廷疯狂催促西军回防,就怕他一路打进江南来,反倒是荆湖的方腊迟了近一年,才崭露头角。
如今招安郭康,其实就有大部分臣子不同意,想要直接问斩,以儆效尤,章惇居然还要赐予绯袍,封妻荫子,宣告天下,就实在太过夸张了。
穆弘穆春的脸色微变,宋江心中也涌起一股浓浓的不适之感。
如果郭康得此赏赐,那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官品一跃到他们之上,这怎能接受得了?
“章公此言……”
就连赵佶都皱起眉头,倒不是为了赏罚公正,而是他心中恨极了这些反贼,怎会愿意给他们如此好的待遇。
章惇暗叹,如果曾布、蔡卞、范纯礼还在,哪怕是韩忠彦,都会知道他的用意。
可惜这群人乃至他们的亲信,都被赵佶免得七七八八了,如今留在朝堂上身居高位的,多为江南一系官员,做好本职工作或许可以,一旦遇到这等大祸,终究还是格局不够。
既如此,他也就说得直白些了:“请陛下鉴于前唐王仙芝、黄巢之祸,安抚民意,不要寒了天下义士之心!”
堂内顿时一静,不少臣子都露出惊怒交集之色,宋江都是通体一震。
以王仙芝和黄巢举例,类比现在,这是明摆着说赵宋要亡国啊!
“这老物,莫不是回来看朕笑话?不对……他说得不无道理……”
赵佶心中先是惊怒交集,然后看了看瑟瑟发抖的郭康,想到王仙芝和黄巢的生平,倒是若有所思起来。
王仙芝和黄巢是唐末的造反头目,都是私盐贩子出身,家中财物丰富,善于骑射,后世有人粗略地将所有非官僚的造反都归于农民起义,但也有不少学者对于王仙芝、黄巢及其团伙的定义,是“盗匪集团联盟”。
“这并不是一支农民的军队,相反在乡间制造恐怖,武力掠夺农民的一切,从未致力于促进农民的利益,一旦条件有利,就急于接受朝廷的招安”,如此定性其实更加准确。
不要以为朝廷腐败,造反的就都是积极的农民起义,有时候黑的对立面还是黑,并不是简单的黑白对立。
不过这两人之间又有分歧,王仙芝是很乐意受招安的,黄巢则在蕲州阻止王仙芝降唐,与其分兵,独立作战,乍一看上去,这是一个坚定的反朝廷派,实际上不然。
黄巢早年一直科举,但屡试不中,最后在某次落榜后,一怒写下了历史上最著名的反诗《不第后赋菊》,听听这诗的名字,“不第后”的赋菊,然后起兵造反。
后来朝廷招安,朝廷对王仙芝的封官是“左神策军押牙兼监察御史”,听起来很不错,却是个八品的芝麻小官,王仙芝已经大喜过望,和兄弟们互相庆祝,然后黄巢爆发了。
道理很简单,招安封赏里面没有他,王仙芝上岸了,他被拉下了,造反时的口号是“天补平均”,怎么当官时就少了兄弟我呢?
史书里这段的记载是“仙芝喜,巢恨赏不及己,询曰:‘君降,独得官,五千众且奈何?丐我兵,无留。’因击仙芝,伤首。”
黄巢气得和王仙芝撕破脸皮,还直接打伤他的脑袋,分道扬镳,所以当时朝廷如果再多给